陈氏闻言一笑,纤纤玉指点了点尤三姐儿的额头,笑骂道:“好你个人小鬼大的促狭鬼。竟也知道什么叫枕头风了?”
尤三姐儿嘻嘻一笑,捂着额头的道:“我什么不知道呢,只不过懒得多说罢了。”
母女两个嬉笑一回,便听外头该班的小丫头子回说老爷家来了。尤三姐儿听闻,忙的起身时,尤子玉已经掀帘子进门。眼见陈氏与三姐儿在屋内闲话,不觉笑道:“三姐儿也在,同你母亲说话?”
尤三姐儿躬身应是,且给尤子玉见过礼。便告了辞,回房歇息去了。
陈氏则替尤子玉宽衣解带,一壁提及方才同尤三姐儿商议过的,请个女先生家来教四姑娘读书之事。
尤子玉闻言一愣,旋即狐疑问道:“好端端地,你怎么想起这个事儿来?”
陈氏因笑道:“并没什么。只是觉着四姑娘如今也大了,也该学一学为人处世的道理。咱们家三位姑娘都是在陈家跟着婉姐儿念书学规矩的。只是四姑娘年纪太小,这会子即便跟了去,她连字儿也识不得几个,哪里能跟得上婉姐儿的课。既然学不到什么,莫不如不去。就在家里好生请一位女先生,先从最基础的《千字文》、《百家姓》一类的学起罢。”
尤子玉闻言,少不得再次感叹一回陈氏的贤良淑德。因握着陈氏的手感叹道:“夫人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肠的人。今儿早起听你在上房的话,还以为你很不喜欢四丫头。却没想到你对四丫头考虑的如此周全。反倒是四丫头……被她姨娘调、教的着实不像了些。要我说来,即便是请个女先生教书,也莫要教那些没有用的书,只教些《女德》、《女训》、《孝经》之类,合该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孝顺。”
陈氏听了这话,只得笑道:“老爷何必认真动怒。四姑娘现在还小,再大些就好了。何况同乖巧温婉的大姑娘相比,我也着实不大喜欢四姑娘罢了。”
陈氏越是这么说,尤子玉越是对兰姨娘和四姑娘不满。当下又拉着陈氏的手儿说了好一番的话。陈氏一壁替尤子玉换了家常衣裳,一壁笑言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吧。”
尤子玉闻言,欣然应允。
一时相携到了上房,请安见礼后各自归坐。陈氏当着满屋子姑娘侍妾,丫鬟婆子的面儿,向老太太提及请女先生教四姑娘读书之事。原本以为尤子玉都同意了,此事必然水到渠成。哪里想到尤老太太听闻此事,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只向尤子玉并陈氏说道:“何必呢,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有德。依我瞧,女儿家呆呆笨笨的就很好,只要晓得相夫教子,三从四德也还罢了。没的读甚么书,难道还能像哥儿似的,考个状元不成?”
一句话未落,兰姨娘同四姑娘的脸儿登时变得煞白,四姑娘愤愤的张了张口儿,待要说甚么,兰姨娘吓得猛拽四姑娘的衣袖不叫她说。一番举动皆被人看在眼中。登时便有同兰姨娘素来不和的方姨娘幸灾乐祸的勾了勾嘴角。
陈氏只当没看见似的,仍旧笑劝尤老太太,口内说出许多女儿家读书的好处来。因又说到尤家三个姐儿也是念了书学了规矩的,不好薄待四姑娘一个。又说四姑娘同其他三个姐儿年岁相差太大,况且基础又不同,即便是在一处念书,终究没什么用。所以还是另请女先生单独教导才行。
最后又品度老太太的心意,只说请女先生的束脩不必从公中出,陈氏自个儿掏嫁妆银子。尤老太太听闻陈氏这么说,也还罢了。
兰姨娘母女不妨陈氏竟然如此态度,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只待晚饭过后,各自散了时,悄向正院儿给陈氏磕头道谢。
陈氏自诩家大业大,倒是不差这几两银子,只不过是听从三姐儿谏劝,花钱买个安心罢了。也不图兰姨娘母女感恩戴德的,只淡淡的寒暄两句,便推脱身上乏了请兰姨娘母女回去。
兰姨娘并四姑娘见了,反倒觉得讪讪的。只得告了退退下。
之后陈氏如何请先生家来教四姑娘读书,又如何替大姑娘操办婚事,安心教养宝哥儿,不过后宅琐事,无可记叙之处。
如今且说转眼便到了七月末八月初,陈珪并六皇子不负皇命,已在江南妥善安置灾民,督促两江官员筹办灾后重建事宜,且查明了言官御史弹劾两江官员勾结河道总督卢焕章贪墨修河工款一案,遂回京叙职。此时钦差仪仗已经到了长安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