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陈珪如今官至二品,位高权重简在帝心,这日前来贺寿之宾客自然是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且不要说平日里往来甚多的世交故旧,官宦同僚,便是皇亲国戚,皇子皇孙亦且来了不少——至少同陈珪打过交道的三皇子、六皇子并十二皇子都带着皇子妃登门道贺。连太子殿下都带着太子妃并皇太孙过来了。
及至到了开宴之前,更有礼部奉旨圣人亲赐寿礼,不必细说。
在座宾客眼见陈家如此炙手可热,不免又是嫉妒又是羡慕,险些红了眼睛。还好太子殿下与诸位皇子贵人事忙,不过略坐坐便走了。饶是如此,消息传开后,仍旧有四王八公之勋贵人家备了厚礼亲至陈府,道喜贺寿。
陈家众人不曾想到贺寿之人如此之多,以至于筵宴排设不开,险些怠慢贵客贻笑大方。
危急之时,还好有尤三姐儿灵机一动,趁着诸位女眷陪着老寿星在后宅正院儿拜寿说话的档口儿,且命家中侍女撤了部分席面,在后花园子内摆了自助餐,届时请年轻女眷并各家姑娘们观花听曲儿,偶用饭食,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一时参了场,便有台下未留头的小丫头子捧着戏折子到了阶下,先递给回事的媳妇。这媳妇接了,回身便递给内院总管王嬷嬷。王嬷嬷用小茶盘托上,挨身入帘来,递给冯氏的贴身大丫鬟碧溪,碧溪接了奉与冯氏。冯氏这才托着走至上席。
因太子妃与诸位皇子妃贺寿去后,堂上女眷最尊贵者莫过于才来贺寿的四位郡王府女眷。其中又以南安太妃年高有德,陈老太太自然礼让南安太妃。南安太妃谦辞不过,点了一出吉祥戏文,然后又让北静王妃,西宁郡王妃,其后诸位女眷掂掇着时辰,命随便捡好的唱罢了。
尤三姐儿生性不喜听戏听曲儿,虽陪坐在侧款待堂客,仍旧满是心不在焉。
茶过三巡,因有内急,便向众人道了失陪,且去外头走走。哪里想到路过抄手游廊时,陡闻身后有人叫她。尤三姐儿下意识的回头看时,只见一个打扮成小旦模样儿,涂脂抹米分容色俊俏的小戏子立在当地。眼见尤三姐儿住了脚回了身,登时缓步上前,笑眯眯说道:“原来真是你,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一言既出,声音清越饱满,竟然还带着些少年变声期的低沉,险些吓了坏了蓁儿蔚儿。登时花容失色的惊呼道:“你怎么是个男人?”
一句话落,又怕引起了旁人的主意,忙的左顾右盼起来。蓁儿更是挡在尤三姐儿的面前,指着那小戏子喝骂道:“哪里来的不守规矩的野小子。你也不瞧瞧,这也是你能随意乱逛的地儿。倘或惊扰了贵客,你是死是活?”
蔚儿也跟着蓁儿骂道:“也不知道管事嬷嬷们是怎么看的人。怎么叫这个臭小子随意乱逛的。”
那少年听了这一番指责,也不以为意。仍旧目光清亮的看着尤三姐儿,满脸希翼的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少年脸上涂脂抹米分,油墨重彩的,尤三姐儿哪里能看得出来。不过她活了十一年,见过的外男屈指可数。况且又爱串戏唱曲儿的,满红楼梦中也就那么一位——
尤三姐儿挑了挑眉,脱口便道:“你是柳湘莲。”
柳湘莲闻听此言,只觉一股暖流从心底油然而生,登时弥漫周身的舒坦。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抓了抓脑袋,期期艾艾的道:“方才我在戏台上便瞧着是你,我又不敢乱认。且打量了好一会子,但见你言谈举止皆如陈杉,我才敢确认。只是碍于人多口杂,我又不敢向旁人打听。只等着这会子没人了,我才敢出来。还请姑娘恕我唐突冒撞之罪。”
柳湘莲说着,且目光灼灼的看向尤三姐儿,犹犹豫豫,略带羞涩的问道:“敢问姑娘……究竟是谁家女眷?”
☆、第一百零五章
柳湘莲容色俊秀,身材颀长,自幼勤习武艺,擅长吹笛弹筝,原本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
然并卯,当他办成小旦并且一脸的油墨重彩还含羞带怯的问三姐儿名姓的时候,尤三姐儿从心底陡然生出了看到闺中密友的错觉——
面对这么个一举手一投足竟比自己还有女儿家娇羞气息的柳湘莲,尤三姐儿实在不知道原著中的她是怎么一见钟情的。
难道说原著里的尤三姐儿其实是个隐形的……咳咳?
眼见尤三姐儿沉默半日,柳湘莲一腔火热渐渐冷了下来。他迟疑半日,小心翼翼地唤道:“姑娘?姑娘可是觉着在下唐突冒撞,不堪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