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儿见事已成,便不再多谈。转口说些家务人情的话来,又提及长安城内的风闻趣事,她素来口才好,谈吐风趣妙语连珠,直听得尤氏婆媳住了神,一时惜春四姑娘也来给嫂子请安。见众人说的热闹,更是舍不得走。
尤氏见状,又拉着尤三姐儿吃过了晚饭,才放她回去。
没过几日,陈珪果然请了一位面生的老太医来家诊平安脉,尤氏因早得了消息,果然带着秦氏登门。
只等着那位老太医一一诊过了脉,各自开了保养方子,立时告辞。
尤氏婆媳则留在陈家说笑一回,吃了顿饭,眼见时辰不早,方才家去。
至于那位老太医回宫复命时说了什么,外人自然不得而知。
展眼又至冬底,裕泰商行下江南的商队再次返京,跟在商队里的镜花缘的管事则在安顿好伙计们后,立刻入尤府向尤三姐儿复命。只说尤三姐儿命他们找的,那位姑苏甄家的太太已经找到了。这回也跟着进了京,现如今就被安排在镜花缘的后院儿内住着。立等着三姐儿的示下。
尤三姐儿闻言,登时吩咐管事的好生款待甄家太太,不可怠慢。自己则坐车到了宁府,先同尤氏说了一回,姊妹两个又到了荣府,且寻了薛姨妈宝钗母女告知此事。
香菱幼年被拐,吃尽了苦头,哪里想到还能有这一番境遇,登时哭的泪人儿一般。薛姨妈母女见了,也少不得安慰几句。
一时又有荣国府的姑娘奶奶们得知消息,也忙过来安慰香菱。史湘云双手一拍,大说大笑的道:“哈哈,这回可好了,香菱也找到了自己的亲娘。我就说么,以香菱这般的品格容貌,原不该是个丫头。果然便是个乡绅家的小姐。那些个拐子当真可恨,竟然叫香菱受了这些年的熬煎。还好尤家三姐姐是个好人,帮着香菱找到了自己的亲爹妈。如若不然,香菱兴许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呢。”
史湘云说完,又拉着香菱的手问道:“可不是那位甄家太太现在何处,何时能叫她们母女团聚呢?”
尤三姐儿听了这话,便笑道:“人已经从江南接过来了。现如今就在我那镜花缘的后院儿里住着。这回过来,也是想同薛太太并宝姑娘商议一番,该如何安排她们母女见面才是。”
毕竟香菱乃是乡绅之女,并非是寻常百姓家的丫头,也不是贱籍出身的家生子儿。倘若之前没寻着亲生父母也还罢了,如今有机会认祖归宗,又怎么还能不明不白的给了薛蟠做妾,总要薛家拿出个说法才行。
这厢薛姨妈和宝钗倒也明白尤三姐儿的意思。按照她们的原本意愿,不过是一个女孩儿罢了,怎么样都使得。可现如今却碍着薛蟠这么个呆霸王,生怕一时处理不好反遭了儿子哥哥埋怨,再生出是非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薛家母女因担忧薛蟠那个呆霸王混账起来不管不顾,又怕此事耽搁下去,再有人弹劾他们薛家以良为贱,思前想后,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得先叫香菱和母亲团聚,其他琐事之后再提。
尤三姐儿见了,倒也不再催促。因考虑到薛家女眷之清名,只安排那封氏孺人来荣府拜见过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们,然后再同女儿团聚。
彼时贾母并荣府上下都已知晓香菱之事。少不得唏嘘感叹一回。待封氏孺人上门求见,又得知那甄家早已败落,就连甄老爷也跟着和尚道士出家去了,只留封氏孺人并两个丫鬟守在娘家,每日以针黹度日。
贾母向来就是个怜贫惜弱之人,倘若眼不见也还罢了,此时见到甄家母女如此凄惨,少不得起了怜悯之心。便叫封氏孺人也在荣府里住下,好生同女儿亲近一番。又见封氏孺人身上穿戴虽干净整洁,但皆是簇新赶制的衣裳。便猜到封氏孺人必定生活窘迫,这身衣裳穿戴只怕也是到了京中之后,镜花缘的管事给做的。乃命鸳鸯开箱子翻找些家常不穿的衣裳首饰赠与封氏孺人,又赏了香菱二十两安家银子方才作罢。
荣府其他主子们见状,当然也有赏赐馈赠,且不必多说。
如今只说那薛蟠家来,因得知香菱之母寻女上京,更知道香菱本非贱籍,乃是官绅人家女子,如今既已证明身世,合该脱了贱籍跟她母亲家去。薛蟠登时便怒了。
他原本就是个弄性尚气之人,当初为了挣香菱打死人命,其后又为了此事牵扯出那么多罗乱,累的王子腾贾政贬官罚俸,连自家的皇商身份也都没了。几乎成了长安城内众人嗤笑的话柄。如今又见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个封氏孺人,自称是香菱的妈,要带着香菱走,薛蟠哪里肯依。不但不依,反而破口大骂道:“既入了咱们家的门,便是咱们家人。就是死了,那也是咱们家的鬼。便是民间还讲究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儿。那香菱是我花银子买来的丫头,我还摆酒唱戏明公正道的纳了她做房里人。现如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老货,仗着尤家肯撑腰,就来算计我们薛家?我今日宁可打死她,也断断不会让她出了咱们薛家的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