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气的满面紫涨,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铛一般叫嚷道:“我早就说过那宝玉在外头就是个拈花惹草的性子,你们都不肯信我,行动护着他。如今又是怎样,明着跟妹妹说什么金玉良缘,闹得阖府上下满长安城内沸沸扬扬的,背地里却要娶了史家的姑娘亲上做亲,这可把咱家妹子置于何地?都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难道妈和妹子就想这么忍了不成?依我说,反正事情都这样了,咱们也别忍了这口气,越性儿闹他个鱼死网破,大家干净。”
一面说着,一面抓起一根门闩就跑,口内还喊打喊杀的,只说要闯到后院儿抓住宝玉打死干净,“也免得他败坏了我家妹子的清誉,转过头去又勾搭别人家的姑娘!”
薛姨妈不妨薛蟠如此鲁莽行事,慌忙起身拦着薛蟠劝道:“我的儿,你可消停些罢。你要是这么闹下去,两家的亲戚还怎么处?”
薛姨妈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一番话,薛蟠气的越发火冒三丈,扯着脖子喊道:“他们贾家都已经这么欺负咱们薛家了,妈何必还想着亲戚情分?这会子撕破脸了,大家彼此也该掰扯掰扯清楚。既花了咱们薛家的钱,又不想娶咱们薛家的人。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薛蟠说着,越性甩开了薛姨妈的手,冲出梨香院的西南角门儿,穿过夹道,径自进了王夫人的正房东院儿。
门口儿当差的老婆子眼见薛蟠横冲直撞的,急忙上前拦阻,生怕薛蟠冲撞了府内的姑娘们。
又因府内早已传出宝玉要和史家姑娘定亲的消息,这些老婆子们便忖度着薛家失了势,言语间越发的怠慢不恭。
薛蟠本就是个鲁莽暴躁的霸王脾气,便是别人敬他三分,他还要暴露些骄矜本色。哪里堪得这些下人如此挤兑。
薛蟠登时气急,一脚便揣在阻拦他的婆子的肚子上,将他婆子深深踹到在地,捂着肚子直哎呦。薛蟠指着他便骂道:“狗眼看人低的老娼妇,也敢要你薛大爷的强。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德行,以为你家主子跟史家订了亲,我们薛家就没了法儿吗?我今儿先打死你这老娼妇,再跟你们家主子理论。”
说罢,薛蟠登时便挥着手里的门闩重重打了那婆子两下,疼的那婆子哀嚎痛哭,声嘶力竭。
外院儿这一番动静太过吵闹,早已惊动了屋内的人。彼时贾政就在王夫人房中,夫妻二人正商量着宝玉成亲的事儿。闻听这一番吵闹,登时出了门来。
就见薛蟠正踩着自家的婆子作威作福的喊打喊杀。贾政原本就不喜薛蟠顽劣,草菅人命,此刻眼见他如此粗鄙不堪,越发冷了颜面。开口斥责道:“蟠儿,你这是做什么?岂有在长辈家中如此胡闹的道理?”
若说旁日,薛蟠恐怕还敬他这姨父三分。此刻贾家都已经欺负到薛姨妈和宝钗的头上,薛蟠也顾不得那许多,当即冷笑道:“姨父,你也不必在我跟前儿装出什么长辈的嘴脸。我只问你,当初是姨妈写了信给我母亲,提出什么金玉良缘,把我们全家诓骗入京。又借着什么亲上做亲两家做一家的由头,白缠了我们薛家不少钱到外头放印子钱。当初姨父被圣人贬斥,姨妈打着给您疏通关系的幌子从我们薛家借了五万两银子,元春大姐姐嫁到西宁王府,姨妈还打着给大姐姐置办嫁妆的借口,从我们家借了两万两银子,前些日子又借着让我妹子帮忙给你们荣府管家理事的借口,明里暗里讨去了几千两银子,现如今你们贾家说不娶我妹子就不娶了,要娶什么公门侯府家的小姐?我也不同你理论,只想问问你们贾家借我们薛家的银子该怎么还?”
“总不会是人也不娶了,钱也不还了罢?”
薛蟠一番话落,贾政夫妇登时变了脸色。贾政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王夫人,脱口问道:“你竟然在外头放了印子钱?”
王夫人神色惴惴,连忙向贾政剖白道:“老爷别听他小孩儿家家的胡说……”
薛蟠嗤笑着打断了王夫人的话,“您二位是长辈,可别想着随意蒙骗过去。倘或不能给我个说法儿,咱们越性便闹到老太太跟前儿。我倒想问问,难道荣国府世代功勋的好家教,就是打着亲事的名义骗亲戚的钱不还不成?”
薛蟠说了这一番话,仍旧觉得不解恨,越性便把从前的事儿全都叨叨出来。因着薛家与王夫人走动亲密,况且荣国府又向来都是欺上不瞒下的德行,薛蟠倒也知道许多王夫人的“机密要事”,什么放印子钱包揽诉讼卖官鬻爵的,甚至还有几件人命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