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这才缓缓坐下,只是那点本就不多的喜气也冲刷的一干二净。她又不是傻子,既然秦钟早知道这些,那么贾蔷如何搬走的,尤二姐如何代替尤大姐嫁了进来,必也是弟弟殚精竭虑的结果。
她一个孤女,得到这样的父亲与弟弟,即便嫁到了那样的人家,又有什么好怕的,想着,秦可卿心中到了有了些许底气,将秦钟又揽在了怀里,叹道,“我自会小心的,必不会糟蹋了弟弟的这番心意。只是弟弟也要听我的劝,安安心心的在国子监读书,照顾爹爹,勿要为我操心,姐姐不求你飞黄腾达,只求你一辈子安稳,这也是爹爹的心愿。”
秦钟点了头,又劝道,“姐姐嫁去后,原本是宗妇应该掌家,但我当初却将此事推掉了,姐姐莫要觉得吃亏,贾蓉是独子,若是不出意外,这家早晚也是姐姐的。只是宁国府如此糜烂,日后说不定有劫难,姐姐只管做个高高在上的菩萨,管好自己内院的事情便罢了,银子的事情也不必操心,我也早备好了。”
秦可卿哪里不知这是弟弟的一番好意,当即便点了头。
姐弟两人足足说了半夜,方才各自歇下。
只是睡了不过一个时辰,秦可卿便又起了床,沐浴一番后,由着那些喜娘们打扮,秦钟却不方便再进来了。待到时辰一到,秦可卿便蒙了红盖头,被如佳、望月扶着坐在了床榻上。
按着规矩,新娘出门,双脚不能踩地,是要兄弟背出去的。秦钟年纪还小,宁国府便专门找了两个力气大的喜娘,寻思等会托着。
谁料到秦钟却根本不让靠近,自己走到床前,轻声对秦可卿说道,“姐姐,我背你出门。”
说罢,便转过头,蹲下了身子。
如佳、望月只觉得心里酸,却也不敢误了事,慌忙扶着秦可卿上了秦钟的背。
那是怎样的背,一个十岁的小孩,身子单薄,瘦骨嶙峋,肩胛骨直愣愣地戳着秦可卿胳膊,却也戳进了她的心里。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滴落在秦钟的脖颈里。
秦钟咬着牙站了起来,轻声安慰着秦可卿,“姐姐,想哭就哭吧,过了今日,咱俩便要忍着,等报了仇的那日,方才有这样的机会了。”
秦可卿不过十五岁,听了此言,哪里能忍得住,忍不住抽噎起来。
秦钟却不管其他人,吩咐望月和如佳,“开门。”
霎时,婚房的大门被打开,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秦钟眯了眯眼睛,在喜娘即将要催促的时候,终于迈开了步伐,晃悠悠地,一步步地,向着大门处走去。
外面早有人早已经掀开了轿帘子,秦钟在如佳、望月的搀扶下,缓缓地将秦可卿放入了轿中,只叮嘱了一句,“万事有弟弟。”
便起开了身,轿帘一落,顿时鼓乐奏响,鞭炮齐鸣,有人喊道,“送亲啦!”
整个队伍缓缓向前移动,渐渐离开了秦钟的视线,秦可卿嫁人了!
44
二月二,龙抬头。
寿儿起了个大早儿,匆匆忙用井里的凉水洗了个脸,打着寒战一溜小跑到了厨房里,里面热气腾腾,掌勺的厨子成叔转身儿的空儿瞧见他,笑骂道,“贪吃鬼,这个点饭还没好呢!”
寿儿从旁边抓了个包子,放在嘴里边嚼边道,“哪里是早饭,早早说好的春饼和各色小菜都准备好了吗?二爷等着呢!”
那成叔这才恍然大悟,拍了下脑袋道,“成了,成了,那是二爷早早交代下来的,今儿一起来就先做好了,你等着。”
说罢,便扭着肥胖的身子,挤到了厨房里面,从里面拿出了个描金的盒子,递到了寿儿口中,道,“这材料都是精挑细选的,保证地道,现在还热乎着呢!”
寿儿打开盒子一瞧,一共三层,一层是烙得金黄的春饼,薄如蝉翼,看着就颇有食欲,一层是切好的冷拼,炉肉、清酱肉、熏肘子、酱肘子、酱口条、熏鸡、酱鸭等一共八种,最后一层则是四种家常炒菜,旁边更放着切好的细葱丝和淋上香油的黄酱。正是二爷吩咐的那几样菜色。
这才笑道,“得了,正是这个,我拿走了。”
说罢,又摸了个包子塞在怀里,便拎着盒子一路小跑到了戴榕住的松院。
此时戴榕已经穿戴完毕,瞧着他一路小跑着过来,问清楚春饼已经准备好了,自己又查看了一遍,这才点了点头,道,“那便送去吧,坐车去,早些回来。”
寿儿本以为早五六天就吩咐的事,二爷怎么也要自己去一趟。谁知竟又是他送,瞧着二爷刚刚那仔细劲儿,寿儿都快哭了,二爷呦,这样怎么能追上秦大爷。
秦可卿这才缓缓坐下,只是那点本就不多的喜气也冲刷的一干二净。她又不是傻子,既然秦钟早知道这些,那么贾蔷如何搬走的,尤二姐如何代替尤大姐嫁了进来,必也是弟弟殚精竭虑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