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明微,已经由坐在屋顶之上改为躺在屋顶之上,他微微闭着眼,表情惬意,月光柔和地洒在他的面容上,像是笼了一层柔和的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都像是笼上一面轻纱,让人有把它揭开的冲动。
叶微空喝着酒,心中像有柔软的羽毛拂过,微痒,却带着宁静的舒适。
月色空濛,不远处的皇城安然静谧。
明王府上两人一躺一坐,仿佛自成一个空间。
许久之后,明微忽然睁开眼,“那个若薇,明天把她送出府去吧,在见过那个尚书大人之后。”
“哦?”叶微空口吻依旧淡淡,“你也看出她在撒谎。”
“哦,漏洞实在太多。”明微轻轻哼了声,那个若薇说,她原是大皇子府上的粗使丫头,戒晴来了之后到锦国贵宾驿馆中做了厨娘,只因她爹曾是做素斋的能手,后尚书公子看上了她的美色,便向大皇子讨要她作妾,尚书公子与大皇子素来交好,大皇子便把她的卖身契给了那个衣冠禽兽,还抓了她老父逼她就范,不过这个女子却跟武馆的师傅学过几手庄稼把式,在入得尚书府之后,居然伺机偷了卖身契救了老父就想逃跑,在被尚书公子抓捕的时候,遇到了明微和叶微空——“她真把我当成悲悯善良的大好人,哦,不,他真的把我看成未曾出过南弥寺的傻和尚哩,这么粗糙的漏洞百出的故事,却不知是谁教了她的,更何况,我们刚到京城就碰上这种事,未免巧合地让人觉得好笑。”——也太狗血了些,狗血到比前世看得某些剧集更夸张的程度。
叶微空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京城现在似乎风向有些诡秘。”
“那是,戒晴的死,说不定只是某些事情的牺牲品。”明微的口吻淡然,却有着隐隐的愤怒。
叶微空沉默一会儿,看着明微淡漠的容颜,口吻冰冷,“就在前天,戒晴大师的尸身以天气过热无法再放为由,被决定火化,所以现在,就算你要去看,也只能看到他的骨灰。”
明微唇畔的笑带着冷意,“是的,南弥寺的僧人尸身都会火化,不过,在我们到京城的前两天就火化,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特别是——在我们刚进进城就遇到一个自称贵宾驿馆的厨娘的时候。”
“这个暗示太过明显。”
“可惜的是,他们还不够了解戒晴。”明微吐字如霜,“戒晴吃饭之时,从不喜人在旁,所以极少有人知道——他有一双银筷,一只银匙,一整套的银质餐具,是他红尘之中生身母亲所给。戒晴出生富贵,家中本是南方巨富,其父信仰佛祖才将幼子送入寺中,其母却心怜幼子,戒晴的吃穿用度都极讲究,在寺中吃饭他从来只用那套餐具,出门在外无法这么计较,不过他还是一直用那双银筷、那只银匙,所以若有人想在他的饭食中下毒,那是痴心妄想。”
叶微空淡然一笑,“不过显然有人很想你们如此想——饭菜之中下毒,来自大皇子府的厨娘,做得痕迹太过明显,反而倒不知究竟是谁的手笔了。”
明微但笑不语。
从明微、戒离踏入京城的那刻,风云渐起,也许,从更早以前,戒晴来到京城的时候,就黑云袭来,诡秘丛生了。
有些事情不为人知,有些事情却有人迫切地想要旁人知晓。
大皇子叶青宵,二皇子叶青穆,三皇子叶青岚,皆已成年,当今圣上不立太子,迟早要出乱子,只是这个乱子,来得比想象的还要早一些,而戒晴的死,端倪已现。
第二日明微、戒离到了锦国京城的贵宾驿馆之中,叶微空留在明王府,他今日还要等那尚书大人的到来,自是不能离府,而明微在听了那若薇的“哭诉”之后,便对见那尚书大人失去了兴趣,既然为假,见那尚书大人便没有了必要。
推开门的时候一声轻响,阳光漫入那一阵子没有人住的房间,明微眯起眼看到空气中的浮尘,不过,这件屋子却意外地十分干净,十分十分地干净,没有一丝灰尘,根本不像是无人居住的样子。
自戒晴死后,南弥寺要求戒晴住的地方保持原状,不要挪动屋内物品,但显然,某些人的理解中,灰尘不属于其中。
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这间毕竟是锦国的贵宾驿馆,房间很大,有着大大的木格窗,红木桌,红木椅,连灯台都是格外精致华贵的银烛台。
这房一进一出,尚有内间,内间一张红木大床,床头雕花精致,床上铺着厚厚一层褥子,戒晴住的时候正是春末,天气渐热,已经撤下了棉被。尚有一张书桌,桌上放着一本书,明微走过去,是一本手抄的《妙法莲华经》,一旁尚有几张墨迹早已干透的宣纸,是戒晴抄写的经文,字迹工整严谨,零零散散抄了几页。
一个人喝酒未免太过寂寞,叶孤城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