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特别希望被他完完全全的吞掉,最好连点渣也别给我剩下,我希望他照顾我的全部,我希望他相信如果他不管我,我就会活不下去。从小就这样,只要他看着我,我就可以试着不害怕,就可以承受所有的一切,任何事,任何体验,因为相信,相信着他会来照顾和掌握我的人生。”陶涛抱着膝,泪流满面:“是你,把我从他身边拉走。”

日子过得久了,人和人,总会有点情份,袁朗一时心软,又尴尬,倒不好意思说什么。

“那个,”袁朗难得的口拙:“你会恨我么?”

“不会。”陶涛不假思索。

“啊!?”袁朗因为他的干脆直接而意外。

“我恨过你,但,那其实没什么意义,现在我不想恨任何人,我们做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会厚颜无耻的说这现在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的,我不会。”

陶涛的眼睛清澈而明亮,有那么一个瞬间,袁朗以为他看到了曾经的那个锐利无匹的少年,锋锐而刚毅宁折不弯,然而那真的只是一瞬间,刹那的芳华过后,浓浓的沧凉漫卷上来,那黑色的睫毛在颤动时仍然灵动得像蝶翼,却已飞越沧海。

袁朗苦笑:“要知道,我宁愿你会恨我,你这么宽宏大量,让我觉得自己特别没有成就感。”

“我不会。”陶涛的声音几乎有点偏执:“其实我也一直觉得他应该得到自由,我占用了他太久了。”

袁朗的手掌终于落下来,拍拍他的肩膀:“我答应你的事情,会做到的。”

就在那年春天,陶涛正式出战k-1 world ax,第一年对赛十二场,七次ko,三次点负,一次点胜,一次被ko,他杀到了决赛圈,止步八强,获得了大中华区的拳手历年以来的最佳赛绩。

真正的横空出世。

袁朗之前对他一年多的全封闭针对式训练得到了很大的效果,陶涛的格斗技巧炫美而华丽,漂亮的横扫和侧踢,令人炫目的腾空腿法,进攻时的绝大力量感以及灵活的步法,都极具观赏性,是k-1 world ax最梦寐以求的格斗手。

不同于代表最高杀伤力的不分级无差别式格斗,体重限制在70kg以下的k-1 world ax本来就是偶像的天堂,在这里年青的女性fans霸占着票房和收视支持主体的地位,于是如何讨好这部分金主,是主办方最关心的话题,至于打斗的真实与公平性,呵呵,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比赛是地下黑拳,那才是搏命,而k-1是表演。

这个思路从一开始袁朗已经贯输给陶涛,比起那些还在苦练着格斗技,只期待着在拳台上一展身手击倒对方的格斗手来说,从起跑线上就已经输了陶涛一大截。

胜利,当然是必须的,而有时候不得不面对的失败也是整个运作体系的一部分,虽败犹荣,如何输得漂亮,输得令人感动,输得让女拳迷们泪流满面那是整个团队都要去精心设计的环节。

整个k-1的赛事有如一场激情四溢的摇滚演唱会,有高潮的华彩,也有令人潸然泪下的悲歌。

陶涛的配合度和偶像附加值让主办方如获至宝,赛方虽然不能控制比赛最终的胜负,可是在赛程的安排上却有无数的小空子可钻。至于导播和配乐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为他加分,无论是重拳挥出时凛利的风势,侧身扫腿时漂亮的长镜头,还是比赛间隙时那双纯正的黑眼睛中透明谈漠的神情,全都捕捉得恰到好处,令人如痴如醉。

每一次倒地,镜头带到的不是获胜者得意的笑容,而是陶涛艰难撑起身时平静而坚毅的脸,眼神中从迷惘中迅速的恢复锐利,专注的看向裁判,摇头,唇边有极淡的微笑,站起身,继续战斗,直到下一次击倒,或者被击倒。

他是坚毅的不屈的,而又是脆弱的漫不经心的,这两种特质根本不可能结合到一个肉体上,那里面总有一面是假的,虚幻的华彩,可是观众们并不关心这个,他们在欣赏,欣赏那种奇异的美。

他们喜欢他开场对拳时漫不经心的笑容,像是孩子一样的撒娇表情;他们喜欢他挥拳出击时凶狠的眼神,好像刀锋一般的少年锐气,像武器那样没有一点人性的温度;他们更喜欢看他在数点数失败时泄愤似的怒砸拳台,傲慢的拨开工作人员走入后台,嚣张桀骜的根本不像一个失败者。

当聚光灯笼罩而下,汗水在光裸的皮肤上闪闪发亮,肆意挥撒的晶亮液体在半空中划出耀眼的弧线。

当他从一记重击中缓缓站起,吐出带血的护齿,随手抹去嘴角蜿蜒的血迹,那一瞬间迷离冷酷的神彩让整个赛场的女人们失声尖叫。此般种种,都是蒙在陶涛身上的那一层迷光,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幻,到最后谁也辨不分明,可是无所谓,只要观众喜欢就好。

“呃?”这答案冷门,袁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