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陆小凤没笑,不只是因为连最忠厚的花满楼也想让他用灵犀一指夹苍蝇,而是因为他发现西门吹雪没有笑,而凌潇也没有笑,西门吹雪的背很直,而凌潇的背也很直。他不了解凌潇,但他了解西门吹雪,他知道有一种状态叫作蓄势待发。

凌潇松开乐菀的手时,乐菀也感觉到了,她看见陆小凤和花满楼的脸都变了,西门吹雪拿起了他的剑。

“凌潇奉家父家母之命向万梅山庄庄主讨教几招。”

讨教……

或许连西门吹雪都不记得又多少年没有人站在他面前对他说这个词了。因为天下的人都知道,西门吹雪只会杀人的剑,向他讨教的人,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天下没有几个人是想死的,而即使是想死的几个人也不都是有勇气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

那种刺骨的冰冷有时候比死更可怕。

可凌潇不怕,不怕死,也不怕冷,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会死,也不认为西门吹雪冰冷。因为西门吹雪剑拔、出得远比她想象中的晚,这说明他并不那么的冰冷。

凌潇的双刀名曰墨音,墨黑的刀柄,墨黑的刀身,之所以谓之墨音是因为它在每一次切开空气之时都会发出一声如龙吟一般的啸声。

可正是这样的啸声如今对于花满楼这样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却是一种折磨,他若是知道凌潇来了万梅山庄会是这般情形,他一定不会带她来。

刀光剑影穿梭在早已无花的梅树间,但不是惯常看到的银光闪烁,而一道又一道的黑影,如阎王在生死薄上用浓墨在一个又一个名字上划的勾,看似轻描淡写,甚至是漫不经心,但每一笔划的都不只是勾,是命!这也许是巧合,西门吹雪的剑的漆黑如墨,而凌潇的刀也是漆黑如墨。

刀更快了,剑也更快了,快得陆小凤已经几乎看不清了。他想起乐菀说过的一句话“我姐姐的刀和西门吹雪的剑一样快。”

乐菀自然知道凌潇的刀有多快,可陆小凤不清楚乐菀怎么知道西门吹雪的剑能有多快,但在这之前陆小凤从来不知道西门吹雪的剑能这样快。就像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在西门吹雪的剑下活这样长的时间,而且看起来还能继续活下去,就连陆小凤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做到。

一个超出想象的女人。

直到很多年以后,陆小凤说到凌潇的时候,他都要说:“那是一个超出想象的女人。”

墨音的啸声一声接着一声,紧密的甚至让人觉得那是一声长吟。而就在这个时候,凌潇那淡如静湖一般的声音轻起:“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自是没有应,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时候应声,而他有些奇怪的是,凌潇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话。

不只是西门吹雪觉得奇怪,陆小凤也觉得奇怪,花满楼自然也是。

忽然,西门吹雪觉得眼前划过一些水波,隔着这些水波,他有些没有办法看清楚凌潇的刀和他的人,他知道这是幻觉。

“姐姐!”西门吹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从远而近,而后哧拉一声,那是绯衣出鞘的声音,她不是习惯用毒么?

乐菀往西门吹雪跑过去的时候,陆小凤便知大事不好,他看见她拔、出了刀时,想的和西门吹雪一样,为什么她不用毒?

可比乐菀和陆小凤更快的却是花满楼,花满楼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听得见。在刀和剑都快到极限的时候,墨音的声音却依旧将它的消息传到了花满楼的耳朵里。

陆小凤有时候觉得全天下最笨的就是他自己,有人问他,西门吹雪的剑很厉害么?他说很厉害。那有多厉害?他还是只能说“很厉害”。同样的,他一点都不知道司空摘星的武功有多厉害,一点都不知道老实和尚的武功有多厉害,也一点都不知道花满楼到底有多厉害。

他知道的只有,大家都很厉害。所以他是全天下最笨的人。

这也好象如今他看见花满楼的袍袖飞进一道道墨影之中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从来不知道花满楼的“流云飞袖”这样好用,西门吹雪的剑没能割破一管袖子,这个笑话太好笑了。

这不是普通的袖子,这是“流云飞袖”。

陆小凤想说,早知道流云飞袖这样好用,他就不舔着脸教花满楼灵犀一指了。要知道自从这花满楼学会了灵犀一指,就很少用流云飞袖了,因为他说,大家都觉得被一个瞎子捏住刀剑会很有意思。

花满楼是一个很有幽默感的人,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就好象大家都不知道西门吹雪也会笑一样。

陆小凤拉住了还准备往前冲的乐菀,他说:“没位子了,我们等等。”

只是陆小凤没笑,不只是因为连最忠厚的花满楼也想让他用灵犀一指夹苍蝇,而是因为他发现西门吹雪没有笑,而凌潇也没有笑,西门吹雪的背很直,而凌潇的背也很直。他不了解凌潇,但他了解西门吹雪,他知道有一种状态叫作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