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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休瞪大眼睛,看着安缇诺雅温柔微笑着的脸庞,和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茫然不知所措地扭头望向费恩:“他——他——他怎么了?”

费恩也皱着眉:“我醒过来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他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

拉休大步走过去准备将安缇诺雅摇醒,却被两个声音同时喝止:“这种幻术只能靠自己或是施术方解除!”

拉休恼火地瞪向木叶:“死老头,快解开!”

大僧正张狂一笑,毫不理睬,开始从怀中往外掏法器。

费恩叹口气:“他布的这个法阵不知怎么回事,我们刚才试了,完全走不出去——要是……”他瞥了眼仍然闭目流泪的安缇诺雅,再次叹息。

拉休颇有些恼怒:“明明是个小鬼,难道还能在幻觉里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会是被王打屁股这种事情吧……”

费恩和里奇同时抽了抽嘴角,里奇犹豫着说:“我是因为身上的重伤才这么快清醒的……如果……”

“哈哈哈你们别妄想了!你们三个能这么快脱离幻境是因为有了提防,没看到后面!看那小鬼模样,肯定已经到了最悲惨的回忆部分了,只要幻觉进行到那个阶段,从来不会有人从疯狂中苏醒的!哈哈哈哈!”木叶得意洋洋地打破他们的希望。

里奇面色大变,望向昏迷的奈伊等人:“难道奈伊他们……”

“疯了!”木叶愉快地说明。

“混账——我要杀了你!”重重撞向屏障,被弹回后毫不犹豫地再次撞上。木叶在屏障后一边嘲笑一边用金粉在地上绘制经文。

“原本以为智力低下的问题是个别现象,现在看来不论是哪边的魔物都存在着这个普遍状况,我也不用太替席史担心。”某人特有带着甜糯鼻音,语气和内容却能气死人的声音淡淡响起。

拉休与费恩狂喜,里奇愣怔,木叶大惊:“怎么可能!难道你没看到幻境最后部分!”

那双美丽却罕见的银蓝眼眸还在往下流着泪水,毫无瑕疵的精致小脸上挂着极其温柔却让来自南方的两个魔物打从心底泛起寒意的微笑,银发孩童慢慢地向木叶走去,声音甚至是温和的:“真是遗憾,不过让别人的期待落空并不是我的作风,那个——幻境,的确是从头到尾好好看完了呢。”

“那你怎么可能醒过来?!”

“承蒙款待,让我想起了一些比较糟糕的事。虽然不觉得你有让我答话的价值,看在这个法术的份上,我会好好的,感,谢,你,的。”

感谢他让她完整地重新经历了一遍自己的成年礼——同时也是费伦精灵史最灰暗篇章的序幕。

当年,奥利夏尔深受全族宠爱的小公主200岁成年礼前夕,几乎连所有出去旅行的月精灵们都特地回来参加这场盛典,伊利斯瑞的黯精灵们却悄然侵入了奥利夏尔。这片美丽纯洁的银色森林在黯精灵的弓箭与魔法下毁灭,月精灵最后的幸存者们将族中年幼的孩子送到凯尔多莫——另一个由绿精灵建立的国度,他们年轻的王者与月精灵公主有着婚约。(注1)

然而,在膨胀的野心与堆积的仇恨面前,这片大陆再没有净土。

漫长的皇冠战争,由黯精灵率先挑起的残酷杀戮持续了数百年,安缇诺雅在这期间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亲人朋友,家园焚毁,故国沦陷,年幼的小公主在仇恨中迅速长大。当凯尔多莫也被战火波及,当最后一个月精灵王族的侍卫为她献出生命,当兄长般可靠的绿精灵王者也如同她的父母那样为守护自己族人而流下最后一滴血,安缇诺雅毅然放弃了自然之子的骄傲与自尊,转化为精灵们最切齿痛恨的不死生物——巫妖,并对黯精灵发起了疯狂的报复。(注2)

从麦叶理塔到欧斯瑞尔,安缇诺雅手上沾满黯精灵的鲜血。杀戮浇熄了仇恨的火焰,却无法慰藉公主的痛苦。当黯精灵被放逐到幽暗地域之后,已经成为巫妖的安缇诺雅离开了世人的视线,悄然隐居,独自沉浸在魔法的奥秘中,以此来遗忘那些苦难留给她的创伤。尽管在魔法的世界中公主获得了值得尊重的朋友,然而巫妖无穷的生命太过漫长,在那几千年的岁月中,她的法师朋友们也逐渐死去。(注3)

但今天这个幻术,却让小公主从头到尾地重新经历了一次奥利夏尔被焚,凯尔多莫沦陷,亲人,族人,朋友,在自己眼前慢慢死去……有被虐杀的,有战死的,也有病故的,以及……到了法术无法继续维持生命,在自己面前微有遗憾却不失满足地合上双眼的……

费恩正对自己微笑着,里奇咬牙切齿地瞪着不知何时在地上弄出巨大法阵现在又龟缩回屏障中的木叶,而那个阴险狡猾傲慢无礼的臭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