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妖狐和阴阳师相携出门，眼睁睁看着那个来不及说话的女子被一名中年阴阳师斩杀在当场，那日她身下流出的鲜血，刺红了一人一妖的双眼，而那女子的丈夫，只是一脸惶恐的后退，对那个已经流失了生命的妻子，以及未出生的孩子没有一分的留念。

这就是人类。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阴阳师看着还将脑袋埋在怀中不想说话的式神，狠了狠心将他放在了桌面上，铁了心了要知道妖狐现在不对劲的原因，然而那只狐狸一扭头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毛茸茸的大尾巴里面，坚决不想和阴阳师说半句话。

阴阳师：……

爱谁谁，黑化就黑化吧，在下不管你了！

他甩手就走，房中火光被熄灭的一瞬间原本把自己团成一团的狐狸悄无声息的抬起头来，一双微微发着红光的眼睛死死钉在那道清瘦的身影上，耳边似乎还有那道清凉的女音回荡着，妖狐只觉得一股怒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十分的难受。

“请你离开晴明吧，你这样，会害死他的。”那个女子冲着他祈求一般的笑着，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就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的吧，狐枼桑。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身体里面的灵力，其实一直都是晴明的。”

一直都是晴明的。

都是晴明的。

晴明的。

“咣当——”双目圆瞪的狐狸挥舞着爪子把身旁的茶壶摔了下去，落在地面上一声脆响，刚躺下去的阴阳师瞬间就坐了起来，没有去点灯，而是看着桌子的方向，沉默了许久，“想说了吗？”

月光下，那只小小的身影用爪子抱住了脑袋，竖起来的耳朵一抖一抖的，像是十分委屈的样子，阴阳师也不急，只是这么静悄悄的看着它，现在这个场景像极了妖狐觉醒之后在小房间里面呆的那数日，别扭，又委屈的不行。

“晴明。”过了一会儿，阴阳师听见它开口，因为变小了的关系就连嗓音都是糯糯的，奶声奶气的分外好听，他点了点头才想起来妖狐可能看不见，这才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再听，然而妖狐却又没有了声音。

阴阳师等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摸黑走过去将它抱了起来，又回到了床上靠在床头，低头看着那只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的狐狸，“狐枼桑，还是不打算告诉在下，出什么事情了嘛？”

他说话的时候也是有些委屈的，原本以为自家式神开口了就是打算和他说点什么了呢，结果刚开了个头又缩回去当鹌鹑了，阴阳师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妖族，特别是狐狸一族对于人的情感其实是了解的最快的，妖狐很明显的能够感觉到阴阳师的想法，然而他还是不愿意开口，又或者是不愿。

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世界里面没有了神乐没有了八百比丘尼，没有了源博雅，甚至连院子里面的辉夜和姬夜都不见了踪影，可偏偏这个院子和自家阴阳师的院子是一模一样，更不要说还有个六合的存在。

只是妖狐没有想到，真相一直都是这么惨烈。

安倍晴明从来都只是安倍晴明，纵然是失去了记忆，纵然是换了具身体，可依然还是那样的魂魄，那个人，妖狐张开嘴将自己的爪子咬在嘴里，任由口水湿了自己的毛，一点风雅的气质都没有了。

“晴明，如果有一天，小生走了，你会不会忘记小生？”静谧之中，就听一道糯糯的嗓音如此问道，阴阳师沉默良久，像是睡着了一般，妖狐心中一沉，却听见一道清雅低沉的嗓音传入耳内：“会。”

“所以，狐枼桑，千万不要离开在下啊。”

那个人将整张脸都埋在它的大尾巴里，一双眼中闪过几道精光，是什么让妖狐存了离开自己的心，阴阳师抱紧了怀中的式神，一双眼已经渐渐地沉了下去。

所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妖族一旦和阴阳师签订了式神契约，不到一方死亡是离不开的，所以狐枼桑……是存了什么心思？

“小生……不会。”妖狐原本沉下去的心一下子明朗起来，就见小狐狸身上猛然间发出一道亮光，下一瞬阴阳师整个都被他抱在了怀中，尖瘦的下颚抵在他脑袋上，妖狐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以及坚定。

这一刻什么顾虑都远去了，什么生生死死，什么阴阳灵气仿佛都成了虚无，他心中似有万千的话语要说，可到了唇边，却只压成了一句话语，他这句话问得十分突兀，以至于就算是阴阳师也是楞在当场。

而这里, 只要看见了妖物，阴阳师的想法竟然是分分钟就上去封印，斩杀，丝毫不给妖怪留一分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