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我放缓了语气,“到我的身边来。”
奥菲莉亚震惊地看着我:“罗莎琳德小姐,你为什么要对一头怪物这么温柔?”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他……不是怪物,是蓝伯特变成野兽后的样子。”
奥菲莉亚微微张嘴,不可置信地望向蓝伯特。她天蓝色的眼里瞬间盈满泪水,忧伤如寂寥的暮秋天空:“怪不得你刚刚站着不动,我还以为你不想救我……原来是这样。”
我沉默地摇摇头。
她擦了擦眼泪,喃喃地说:“殿下……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还等着他加冕为王。”她伤感地望着蓝伯特的背影,“他本该穿着最庄严的白袍,戴上王冠,接受臣子和百姓的朝拜,而不是像这样浑噩地活着……他这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还不如死了。”
我一直以为奥菲莉亚是善良的,她也确实是善良的,就连生死关头误以为我不想救她,都能宽容地谅解,然而如此善良的她,却觉得变成野兽的蓝伯特不该活着。
或许对于贵族而言,狼狈地活着,不如体面地死去。这应该也是她刚刚为何萌生死志的原因。
但我不能理解这种想法,蓝伯特兽化是暂时的,她要是真的喜欢蓝伯特,不应该同情他的遭遇,留在城堡想办法破解诅咒,帮他恢复原来的模样么。
我没机会问出这番话,因为蓝伯特已来到我的面前。他的唇形本来削薄美丽,现在却变得像蛇一样扁平丑陋。若是他这样吻我,恐怕我也会发怵。幸好,他没有索吻的打算,只是冷冰冰地盯着我,只要我稍稍一动,他的喉咙就会发出嘶吼,露出森白的牙齿示威。
真棘手,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如果不记得我,贸然用亲吻安抚他,大概会被他一爪子挠死。
……早知有今天,就去马戏团驯兽师那里学两手了。
我咽了口唾沫,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蓝伯特……”
要是以前,我这么伸手,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反应,但今天的他格外暴躁,手指还未伸到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眯起眼,磨牙一般龇牙低吼,鼻息是灼烫的火焰,喷洒在我的指尖。太烫了。我没忍住缩回手。
为什么他的情况一下变这么糟?
是因为奥菲莉亚的恐惧,还是因为……我放弃他了?
城堡上空的天气似乎和他的情绪有关,此时此刻,他浑身萦绕着阴沉与躁戾,天空的灰云也几乎低垂到地面,闪电划过,轰雷滚滚,暴雨是千万只鼓槌,激烈地击打在城堡的塔顶、彩色玻璃窗。很多时候,天气的好坏直接决定人的心情。听着滂沱的雨声,我的心情也逐渐焦躁。
奥菲莉亚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罗莎琳德小姐!你不要离殿下那么近,很危险……他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殿下了!”
他的本性、学识、气度都还在,只是被本能和兽化的外表掩盖,只要诅咒破解,就能变回原来的他。为什么说他已经不是蓝伯特了?
我越发焦躁,深吸一口气,再次试探着伸手:“蓝伯特,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一次,他没有过激的反应,甚至伸出蛇信碰了一下我的手指。有种被火灼伤的感觉。我忍着指尖的刺痛,想要抚上他的脸孔,安抚他过于躁戾的情绪,然而还未触碰到他的皮肤,他忽然单手扣住我的脖颈,猛地把我压在地上。
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头野兽,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眼睛时而凶狠地眯起,时而狡猾地转动,仿佛在思考要怎么处置我。
这时,我看见奥菲莉亚高举着匕首,从后面接近。她想要救我。这姑娘是个好人,就是思想过于死板了一些。我用尽全力朝她摇头挥手,示意她走远。
我的动作没能让奥菲莉亚停下脚步,反而勾起了蓝伯特的好奇。他另一手扣住我的双腕,鼻子轻微耸动,嗅着我手指的味道。他的手掌冰凉,呼吸却像滚热的沸水,烫得我紧握拳头。随着奥菲莉亚手中匕首的寒光越发接近,他对我的手指失去兴趣,目光转移到我的嘴唇上。
接下来的画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够惊悚猎奇的:暴雨倾盆的黑夜,阴森昏暗的古堡里,一个头颅如蛇、双手似蜥蜴、浑身长满黑鳞的怪物,扣住一个人类女子的脖颈,攥着她的双腕,俯身亲吻了过去。他们的身后,一个头戴蓝色翎羽、身穿华服的美丽女子后退两步,“哐啷”扔掉手中匕首,不敢置信地捂住嘴。
……
一吻完毕,蓝伯特转了转猩红的眼珠,丑陋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愉悦。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之前兽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