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问,他是什么意思。真希望这时候诅咒能被解除,呼啸的风停止,寒冷的雪不见,他手背、颈后的黑鳞通通消失。然后,我就能自信地告诉他,我多么喜欢他。但是没有,诅咒并没有被解除,城堡外的风雪反而越来越大,很快就覆盖了他的头顶、睫毛和肩膀。

他的眼睛是如此美丽,和幻境中的王后一模一样,目光却比风雪还要凛冽冰冷:“什么意思,告诉我。”

可能是想得太多,头脑太过混乱,身体忽然一阵疲惫。我低下头,轻轻地说:“我不希望你克制本能和冲动。这些人并不是北国的百姓,你不需要像王一样对他们负责,他们犯了错,赶走他们是应该的。我是这个意思。”不知为什么,眼泪掉了下来。我抬手擦掉,却越擦越多。泪水很快凝结成薄薄的冰霜,如果诅咒已经破解,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原来他不爱我,不是我的错觉。

“我在玫瑰花田里看见了你的过去,知道你背负了很多,也知道你并不是一个理性到绝情的人。虽然野兽是诅咒的产物,我却能感受到他浓烈而炽热的情感。我相信,这样的情感也藏在你的心里。我并不喜欢野兽……不对,其实,也有些喜欢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风声太大了,刮得脸颊耳朵生疼,我一边说一边斟酌到语言,斟酌到最后,苦笑了一下,直白地说道,“算了,告诉你吧。我喜欢野兽,是因为……我喜欢你。”

这一瞬间,世界仿佛只剩下风与雪的声音。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并不爱我,也不喜欢我。我已经这么直白地表达了感情,诅咒还是没有解除。不应该抱有希望的。

“我喜欢你。是不是很可笑?因为你并不喜欢我。”

眼泪越流越多,我正要抬起手擦一下,下巴突然被抬起,视野被一片阴影取代,两片冰冷的唇覆盖下来。

一瞬间,心跳声完全淹没风雪的咆哮。有那么几秒钟,我脸颊滚烫到不行,还以为风雪已经消失,天地间一片春暖花开……诅咒,是不是已经被解除了?

然而,一吻完毕,我撞上的却是一双猩红的瞳孔。

蓝伯特变成了野兽。

第20章

我以为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被拒绝或被羞辱……谁能想到,他听完后直接变成了野兽。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是我的话哪里不对么?还是说,他根本没听见我的告白,就被兽化夺走了意识。如果是后者,那倒好办,只要在他清醒的时候,重新说一遍就行了。就怕我愿意说,他不愿意听。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却是这样糟糕的结果。看着兽化蓝伯特圆滚滚的瞳孔,时不时探出的蛇信,我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虽然更喜欢他人类时的模样,但必须承认,兽化的他更好相处。果然,只是挠下巴,他就满足地眯起眼,蛇头轻蹭着我的颈窝,发出“咕噜”的低吼声。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躯多么庞大,也没有身为冷血动物的自觉。我被迫地搂着他,没过多久,手臂、肩膀就已冻僵。而他还在“咕噜咕噜”地撒娇,继续蹭我的脸颊。为了不被冻死,我推开他,双手抱着肩膀,打了个寒噤问道:“好冷。你知道怎么进城堡吗?”

没指望他能回答我。一边问他,我一边四处张望,试图找到被暴风雪掩盖的偏门。谁知,他理所当然地点头,表示知道。

一分钟后,我木然地指着城堡的大门:“你的意思是,我们从城堡的正门进去?”

他困惑地看着我,圆形的瞳孔令目光纯净无比,仿佛在问:不从这里进去,从哪里进去?

我扶住额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蓝伯特的性情截然相反,一个死也不走正门,一个只会用本能思考也要走正门……既然如此,之前的争执意义在哪里?

“你真想从这里进去?”我问他。

他不耐烦地低吼一声,用行动回答了我——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开城堡的大门。城堡内那些人还在喝酒作乐,高高举着玻璃罐子。一个矮胖塌鼻子的老头坐在门边,正陶醉地演奏着手风琴。

门被踹开,风雪咆哮着涌入。老头揉揉酒糟鼻,茫茫然地望向门外,却看见蓝伯特的蛇头、黑鳞、蜥蜴般的手脚。一刹那,老头的绿豆眼猛地瞪大,跌坐在地上,颤巍巍地喊道:“巨蟒、巨蟒……巨蟒来了!”

心情复杂,想让他走正门,并不是想他被冠上巨蟒的名头。快步跟过去,只见城堡内狼藉一片,桌上堆满鸡鸭鱼的骨头,果核随处可见,陶瓷汤锅已经熬干,醉汉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老头瞥见我的身影,吓得倒退两步,恐惧地张大嘴巴。直到我走到水晶吊灯底下,他才闭上嘴巴:“你是老木匠的女儿,罗莎琳德……你没死?大家都以为你被巨蟒吃了!”

我也想问,他是什么意思。真希望这时候诅咒能被解除,呼啸的风停止,寒冷的雪不见,他手背、颈后的黑鳞通通消失。然后,我就能自信地告诉他,我多么喜欢他。但是没有,诅咒并没有被解除,城堡外的风雪反而越来越大,很快就覆盖了他的头顶、睫毛和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