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头脑停转, 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凝固了:“什么、什么?”
蓝伯特没有说话,大拇指和食指轻摩着我的下巴。这绝不是对待情人的抚摸,更像是抚摸一件被他全权占有的物品……仿佛我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头即将上桌的活牲。他是真的想吃掉我。
手心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我刚要捉住他的手, 让他冷静冷静。他却突然一把推开我, 撑着额头,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他也没有告诉我,究竟最喜欢我哪里。
想追上去,但想到他刚才失控般的眼神与手势, 又有些迟疑。还是等“贪食”过去, 再跟他接触吧。我喜欢他不假, 但并不想成为他的盘中餐。
中午时分, 蓝伯特终于下楼。他换了一件法兰绒睡袍,只系了一半的纽扣,黑发湿漉漉的,额前几缕发丝一直滴落水珠。
他走到主位,拉开椅子坐下。刚才只是远远地看着,并不觉得这身打扮有什么问题,近距离打量后才发现,这睡袍与他平时的穿衣风格完全不同,沿着胸膛往下看去,几乎能看见瘦削而结实的腰腹,上面覆着坚硬的黑鳞,泛着漆暗的光泽。
我不敢再看,尴尬地转开头。这时,蓝伯特的声音突然响起,是淡漠疏冷的命令口吻:“去给罗莎拿件披风。”
羽毛掸子领命而去。我不明所以地望向蓝伯特,城堡内的壁炉一直有添柴,室内不仅不寒冷,反而有些闷热,完全没必要给我添衣服。
像是察觉到我困惑的目光,他头也不抬地说:“我记得跟你说过,‘七宗罪’包含色欲。”
“……嗯。”
他单手摊开餐巾,铺在膝盖上,若无其事地说道:“哪怕没有看你,我也能感受到你每一寸肌肤散发出来的热气。若是不想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最好把你美丽的五官,和牛奶般的皮肤遮起来。”分明是夸张的称赞,他的语气却极其平常,仿佛在聊天气的好坏一般,“虽然不会减轻对我的折磨,但能让你被我注视和臆想时,觉得安全一些。”
……
他为什么能用这么正经淡然的表情,说这样充满欲望的话……
我浑身僵硬如木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刚好这时,羽毛掸子顶着斗篷,一蹦一跳地跑到我身边。我连忙接过披风,披在身上,鸵鸟似的埋头用餐。但就算披上深色厚实的披风,也能察觉到他有如实质般的视线。
他一直在看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视线可以露骨到这种程度,哪怕身体没有接触,眼神没有对碰,光是被他这么看着,也能体会到被掠夺与被占有的纠缠感。
用完午餐,我逃似的跑下长桌。蓝伯特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回到二楼的房间。盯梢猎物般紧迫的视线总算消失了,我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我就发现,这只是一个开始。
下午的时候,楼上时不时传来重物倒塌的轰响。连蓝伯特这样擅长控制情绪的人,都难以抵抗毒药的作用,砸东西进行发泄,可见这个毒药,对精神造成的伤害,绝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听不下去,打算去二楼看看是怎么回事,又怕打扰到蓝伯特。想了想,我找到座钟。它似乎读过很多书,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不懂的事问他应该没错。
“巫术?有关巫术的书都被皇家焚毁了,但是,”座钟用细长的胳膊捋了捋指针状的胡须,“殿下的藏书楼,存放着近十万册藏书,有的书从放进柜子里起,就再没有人翻过。你可以去翻翻看,说不定能找到未被焚毁的巫书。”
我只对一百以下的数字有概念,超过一百,在我的脑海中就是浆糊。跟在座钟的后面,我们穿过五彩斑斓的空中花园,爬满青苔的破败柱廊,走进西边的塔楼。这里的穹顶高到让人眩晕,地上虽然铺着深红色的地毯,却早已被茂盛的荆棘与玫瑰刺穿。枯叶旋转着飘落而下,踩上去嚓嚓作响。
座钟用力地撞开两扇大门,示意我拿起旁边的烛台。灰尘扑面袭来,古老的塔楼发出沉重的叹息。我试探地伸进去一只脚,用烛台照向周围,什么也没看见,内部过于宽广,一盏烛台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我摸索着找到其他烛台,依次点燃。
半个小时过去,藏书楼总算被烛光照亮。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我完全不知怎么形容这一幕,书柜不知是嵌在墙上,还是石墙本身就是书柜,一直延伸到塔楼的顶部,最高处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书册整齐地垒在书架上,犹如牛毛,一眼望去只能看到石砖般的书脊。看到这里,我对“十万”总算有了概念,但是……
听见这话,头脑停转, 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凝固了:“什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