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乞奴微微愕然,低头沉思了片刻道,“倒是想过,不过那时候我……我们都以为都统去了,好似天塌了一般,前路茫茫,不知何处可去。后来想到陕西还在,蒙古人还大多活蹦乱跳着。就想着继续守住陕西,杀蒙古人,给都统报仇。”
“乞奴……”
“后来还是要多写那狗皇帝,他若不是下了海捕文书,缉拿什么李二李大的……”这话说的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直笑得乞奴伤口震得生疼,一阵呲牙咧嘴,这才作罢,他深吸一口气缓过劲来继续说,“那时才知道都统还活着,且想着都统必定有回来的一天。而如今果然如此,那我们今后……是生是死,是灭金屠宋,让都统黄袍加身……”
听乞奴如此说,完颜康又大笑了起来,他肚子上没伤,也笑得自己腹疼不已了:“乞奴,你是一路跟着我的,你没忘了我刚坐上都统那会,弄出来的乱子吧?若不是那时候百姓刚刚吃够了蒙古人的苦头,宁愿受点委屈,我哪里能有之后的威风?”
他是不知道转圜的人,那时候种毒草是他做的最温和的一件事,但也毒死了不少百姓的牛羊。且之后为便于管理,强迁零散村落的百姓,聚村为镇,闹出的人命也不是一条两条了。杀汉奸,杀通敌商人,听着好听,但完颜康自己知道,当时绝对有被他错杀的。他纵兵劫掠靠近边关的蒙古部落,这条到时他自己唯一认为自己半点没错的,但却也是最被朝廷以及儒生诟病的。
若非朝廷里有他爹撑着,而他做下的这些事,也确实是功大于过,百姓过起了安生日子,那他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但这些强硬手段,他能用在这久战之地的陕西,绝对不能放在全国——他要是生在南宋,敢在南方这么办,早就被士大夫们弹劾的回家钓鱼去了。
但就是这样,他四年后不是也就被调回中都去了吗。这里边固然有朝廷倾轧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文人们实在看不过他的“胡作非为”了吧?
“都统切勿妄自菲薄,若都统不想做官,那我们也都随着您。”
“你我原本是在谈你想做些什么吧?怎么变成我要做什么了?”
“我们其实原本也都是都统的家奴,生而唯都统马首是瞻,死后也愿为都统做马前鹰犬。”
“砰!”窗子“不知道”被谁拍了一掌,破了一个大洞,风立刻便从外边灌了进来。
完颜康也尴尬无比,虽然知道乞奴并没那个意思,但这实在是太像“我生是x家的人,死是x家的鬼了”……也不怪外边那位想不开,正好他拍这大洞,反而让完颜康有了机会逃跑。
“我去叫仆人为你补窗子。”跑出房间后,完颜康忽然忍不住怀疑,乞奴是不是故意将话说的那么……怪异的?因为欧阳克其实挺好懂的,他当时既然没跟着进屋,那一定躲在什么地方偷听偷看着呢。
而至于为什么要故意……大概是他的一干手下虽然明白当时完颜康逃亡是形势所迫,但是现在她回来了,他们依旧是对当初他把他们全部扔下,而自己跑去南宋“风流快活”很有意见吧?
路上抓了个仆人让他去给乞奴修窗子,完颜康一路跑回自己房里,才终于见到了欧阳克——正坐在床边,一手拿着书,一手给自己扇着扇子。
“寒冬腊月的,你还觉得热?”
“你不是与我说过吗?要是身上比外边冷,那无论外边是冷,是热,人却总是觉着热的。我现在就是冷,从心里冷得厉害。”
“那可要我与你暖暖?”完颜康说着便解开了腰间束带,真的便要脱衣。
“你怎地如此无赖?”欧阳克一脸气愤难平。
“自然是名师出高徒。”完颜康轻笑,“你在屋外砸窗户的时候是真怒的,我可是记着当初一掌拍断了我肋骨的火爆脾气。但这一路跑过来,你又能坐在那看书摇扇子,八成是已经想明白了吧。”
欧阳克“哼”了一声,显然对于被看穿,心中郁郁,但他却又忍不住问道:“我何时把你肋骨……我那时候伤着你了?!”
完颜康也没想到,欧阳克还不知道这事。但一想他当时含愤出手,之后两人分隔两地,再见面都差点被黄药师揍个半死。欧阳克自然是不知道完颜康竟然被他伤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