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晚课的太虚观弟子发现此处有异,纷纷围了上来,但不知是顾忌什么,并未有所举动。镇霆被围在中间,又是唯一没穿道袍的外来者,内心忽然觉得有些奇妙——刚刚那掌看似凶悍实则不然,即便真的打到他身上也不会比被人拍一下肩膀感觉更大,而自己那恰到好处停下的一剑也充分说明了问题:他们心知肚明这些都只是试探。
“弈剑听雨阁第十一代御剑使镇霆,”那道人轻轻念出镇霆的名字,有种神秘莫测的仙气似的,“名不虚传。”
这还是镇霆当选御剑使后第一次被人连名带称呼一起叫,多少有些不适应。来人的身份他早已心下有数,收剑抱拳算是打招呼,“灵真子道长。”
灵真子哈哈一笑,先前引人防备的模样顿时消失无踪。他轰开围观的太虚弟子,神情特别诚恳地说窗子碎了只能请镇霆先换个地方住,譬如他所在的房间就可以再招待一个人。镇霆莫名其妙连说不必,灵真子立刻像做出很大让步一样,“那就请镇霆兄允许在下将窗子补好吧。”
直到第二天镇霆才明白灵真子起初避而不见随后又态度热络是什么用意——他按在弈剑的习惯早起练剑,刚推开门便撞上灵真子温和有礼的一张脸,“镇霆兄早,可是要去练剑?”
“是。”镇霆直言相告,“道长也是么?”
“自然,”灵真子点头,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下刚好知道个僻静地方,是练剑的好去处,镇霆兄可愿同行?”
这话说出来显然没给他留出拒绝的余地,镇霆点头应下,跟着灵真子走出朝真宫,绕天市坛往太微殿方向走。时间过早,路上再无他人,两人并肩走上阶梯,镇霆正思索前夜那本未看完的剑谱中可取之处,忽听身侧灵真子轻声说道:“久闻镇霆兄大名,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镇霆学剑未成,不敢指点道长。”他握剑的手下意识动了动,神情却很平淡。
灵真子当然不会把他这话放在心上,“请问镇霆兄,何为剑?”
“剑由神界所传,至尊至贵,人神尊崇,乃百兵之君。”
他们转到一条僻静小路,灵真子说,“然剑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亦是凶险非常。镇霆兄又如何看?”
这话中掺了些讥讽,很难说清灵真子是不服剑的本身还是不服镇霆对剑的尊崇态度,但他也是用剑之人,若心中无剑想来也无法得心应手。而更显然的是,无论外在表现各自有多少真实度,他们彼此也很明白谁都无法改变对方。
镇霆笑了一下,不答反问:“那在道长心中,何谓道呢?”
太虚研习道法,这问题更是从入门起就要每日思考的,答案早就烂熟于心,“无所不包、无形无象、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存于天地而不为人所变,曰道。”
面前是一片开阔地,青石铺展,确是练剑的好所在。镇霆收住脚步,灵真子不查,惯性又走出数尺远,待他回身看时,镇霆已将青冥剑握在手中,一副严阵以待模样,“道无所不包,自然剑亦在其中,道长之道与我之剑本无差别,如今时间还早,道长可否赐教?”
他并不喜欢被人再三试探,既然此来本就为了切磋交流,倒不如把一切都归给手中青锋。
“却之不恭。”灵真子抽出流转,抬手将剑鞘扔到道旁的草地中,“我于剑道尚有许多不解,还望镇霆兄能为我解惑。”
他说完立时攻向镇霆,凭空捏一道定魂符以剑刺出,符纸随风飘散,缠成数道烟气朝镇霆袭来,镇霆侧翻避过,念动口诀于虚空中凝出剑形一跃而上,反手驱匣中剑引出地灵真火绕在灵真子周身。
灵真子暗诵通灵神元真诀向后急退,举剑击出太阴元真符,又以巽风真诀放出巨大旋风攻向镇霆,朗声问道:“剑本凶器,生而为杀,若剑亦有道,又有何道?”
“虽生而为杀,然擅杀却不嗜杀。”镇霆提剑前冲,地面突现一柄巨剑幻影,欲将灵真子整个笼罩其中,“剑虽有形,剑道无形,道取千万,皆可为剑。”
“如此说来,道中有剑,剑中亦有道。”灵真子将剑举至眼前,以剑为本唤来一枚硕大的太徽玄宫符,犹自散发炽烈金光。镇霆冲至近处发现异状,眼看咒符将要炸裂,迅速后翻避开收剑落地,远远望着那道咒符爆出一阵巨大气浪。
气浪散尽后,灵真子站在原处抱臂轻笑,流转被他收回背后,眉目中多几分欣赏,“献丑了,镇霆兄看我这剑中之道如何?”
镇霆笑得与灵真子八分相似,这样势均力敌又颇有默契点到为止的切磋他很久没感受过了,看来师尊总算是为他这最出色的弟子做了件好事,“太虚观云笈真人盛名,不须在下多言。”
结束晚课的太虚观弟子发现此处有异,纷纷围了上来,但不知是顾忌什么,并未有所举动。镇霆被围在中间,又是唯一没穿道袍的外来者,内心忽然觉得有些奇妙——刚刚那掌看似凶悍实则不然,即便真的打到他身上也不会比被人拍一下肩膀感觉更大,而自己那恰到好处停下的一剑也充分说明了问题:他们心知肚明这些都只是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