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道长非常慷慨地把煮汤的锅端给了干脆面——观察别人非常享受地吃自己做的食物是种很妙的体验,妙到他似乎想不起有一回事叫斩妖除魔,男神音晃啊晃得飘到干脆面耳朵里,“你有名字吗?”
埋头喝汤吃肉的干脆面含混不清地扔出俩字儿,“筝筝。”
这名儿倒还不错,皮道长挺认真地开始思考,看起来应该是个有来头的。可若真有来头,怎么还对一锅普通肉汤这么执着……等等。他忽然想起来。这货分明是个浣熊妖啊!
啧,他竟然对一只母妖怪动了恻隐之心实在太不可容忍。皮道长非常傲娇地皱起鼻子,当机立断站起身来准备走人。可谁知那叫筝筝的浣熊精仿佛头顶有眼睛,汤也顾不上喝,故技重施死死抱住皮道长的腿,抬头又是可怜巴巴地小眼神,无声地诉说着“我还是好饿”。
自觉已经初步掌握读心术的皮道长立刻板起脸,“养着你也行,但是得给我干活。”
筝筝猛摇尾巴,但也许妖怪似乎不太会说人话,开口还是含混不清的,“猴猴猴,窝干窝干,干甚麻?”
这也太好骗了。皮道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你在我五行盘标记的宝藏点上,想来是接受日月精华成精的,既然你想要食物,那就得帮我辨别哪里有真正的宝藏,能不能办到?”
有听没有懂的筝筝卷起尾巴狂点头,心想她冬眠之前明明观察好了那里啥都没有,还特地拜托香菇炖亲自埋土打孔,哪有什么宝藏……但显然填饱肚子比较重要,说能办到就能办到,嗯,一定能办到。
以为挖出个宝贝的皮道长美滋滋地上路。钱庄里还存着他最后的一千金家当,换成盘子就是五百个,开了盘子再派筝筝上场,过不了多久他就能重回大荒钱庄贵宾榜前十,再攀人生高峰,迎娶白富美……等等这个还是算了,太过英俊的人是不能过早吊死在一棵树上的,哪怕是白富美也不行。
对自己被寄予厚望这件事毫不知情的筝筝则继续埋头苦吃。其实这真不能怪她,皮道长的手艺对味觉正常的人(包括妖)而言委实是挑战,哪怕信奉伽蓝神吃斋也顶不住皮氏料理的威力。更何况筝筝已经在土洞里“冬眠”了不知道多久,喜欢吃也是正常的……吧。
皮道长惦记着自己一个盘子一本轻功秘籍的成功人生,因而筝筝关于吃的要求从来有求必应。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挖宝事业的继续进行、成功挖掘次数的不断增多,反射弧到底还不是很长的皮道长猛然发现自己的钱袋已经空了。
这就尴尬了。说好的三浮劲呢?说好的雷钻呢?再不济六祸脑袋也是可以的!一兜湖夜夏凉霜可还行?更别说有的时候连蓝药包都没有只有……破瓦罐了。
皮道长思来想去,从衣服穿得不对、挖掘姿势不美到人不够帅、钱袋不富裕,五花八门的理由想了一个遍,最终成功地迁怒到目前正在专心吃吃吃的某只浣熊精身上——要不是这家伙每次问她什么都狂点头,他起码能!少挖几次破瓦罐……
于是转天筝筝就发现自己的伙食标准下降了。和皮道长混了这么长时间,浣熊精的人话已经说得足够溜,还隐约带点皮道长的中原官话与江南方言混在一起的古怪味道:“我要吃肉!为什么不给我吃肉!我干活了!”
“你干的活就是发现一堆破瓦罐让我去挖吗?”寄希望于猛搓脸会变红的皮道长也很没好气,“给你差评,我也没钱了,啥时候你让我挖宝致富再给你吃肉。”
“不行不行不行!”筝筝扑腾起来,尾巴用力拍打地面,小圆脸鼓得有点可爱,“你自己的盘子挖不到好东西怪我咯!我能感觉到有东西也告诉你了!瓦罐也是东西啊!又没有骗你!”
皮道长连眼皮都懒得抬了,摆出“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的高冷脸,无声地拒绝继续沟通。毕竟挖出破瓦罐就没有钱,没有钱就买不了肉,哪怕把蓝药包都卖了也养不起隔壁炸毛的浣熊精。对于这种躁狂状态的动物,皮道长一贯的原则就是不听不看不问。
结果第二天一早皮道长照常起床喂熊,正艰难地拿着“救熊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是个妖可也没做啥坏事”之类的说法说服自己的时候,赫然发现某只“嗷嗷待哺”的浣熊精连根毛都没留下——这是去觅食了?
皮道长颇有些吾家笨熊初长成的欣慰感,心安理得地把原本留下喂熊的肉吃了个一干二净,心大得完全没考虑其他的可能。在他看来这完全不能被称为一个事件,孩子大了嘛总要脱离家庭开始自己的人生,当然首先就要从自负饮食开始啦。是说江南物产丰富,虽然战火和水灾弄得民生略有凋敝,但一只浣熊而已,肯定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