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眼疾手快,恭敬地接了东西,转身往厨房的方向送。小红瞟一眼那丫鬟,嘱咐她稳重些。“那可是斗彩团花卷草纹盅,精贵着呢,别摔了!”
小丫鬟忙站住,冲小红点点头,消息的呢端着盅稳稳当当的往前走。
小红无奈地笑了笑,回头瞟一眼候在院里的丫鬟们,转身挑帘子进了屋。
袭人本以为会有人叫她,见状急了,伸手要示意小红,却见她已然进门。袭人不知道怎么办,也不自那小丫鬟有没有传话进去,不安的在院中央徘徊,最终决定还是问一问那丫鬟。
袭人问了厨房在哪儿,便顺着那小丫鬟的方向去找,半路上果然碰见她了。
小丫鬟见她惊讶道:“你不在院子里好生候着,怎么跑这来?”
“我等了半晌不见人叫我,以为你没知会进去,特来问问你是不是把我忘了。”袭人赔笑道。
小丫鬟惊讶的看着袭人,用奇怪的声音回她:“我特意进屋帮你传话,哪有忘了的道理。家里头多少人来求见太太,都从我这走话,没一个出错的。太太岂是你想见就见得?等一会子就不耐烦了?还不快回去。”
袭人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三等小丫鬟训,脸色有些不好看;因想到自己还有正事,不好跟小丫鬟计较,转身踱步回去了。
院里的丫鬟一见袭人回来,急急地骂道:“你去哪儿了,刚刚小红姐姐叫人,你偏不见了,难不成还叫太太等你?”
袭人心中一惊,忙解释刚才的误会。
小丫鬟反而更加奇怪的打量袭人:“你真有意思,人家替你传了话,你竟还不信?太太院里从来就没有不规整的丫鬟,更没有不安分办事儿的,不然谁敢留在这?当真是在荣府散漫惯了的,以为我们都是和你们一样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袭人气愤的看着她,分明是她们传话过于草率,反倒赖在她头上,把她骂一顿。
“说的就是你,连个庄家户出身的粗婆子都不如。前些日子刘姥姥来太太这里求见,正逢太太忙着二姑娘的婚事,昏了头,把她那事儿给忘了。祖孙俩在厢房里干坐了一个多时辰,半点怨言都没有,都是规规矩矩的,不敢多问一句,门都不敢出。回头太太觉得亏了她们祖孙,赏了不少银钱布料,她也不拿架子,还叫我们一口一个姑娘呢,分了太太赏的果子给我们吃。”
袭人气得涨红了脸,真恨不得用眼神就把眼前这个嘴皮浅的小妮子弄死。她咬着唇,一忍再忍,偏那小丫鬟就把她当成丑角一般,笑话个不停,嘴也不停的讲。
袭人皱眉训道:“安分的做你事儿去,我这不用你管!”
小丫鬟反正也说够了,冷笑一声,白一眼袭人,就在石阶上坐着。不大会儿小红又出来,笑着吩咐人去打水。那小丫鬟自报奋勇干活儿去了。
小红转身又要回去,袭人忙趁机喊她一声。小红止住了脚,回头看见袭人,眼中闪过惊讶:“才刚你不是走了?”
袭人忙笑着解释刚才的误会,顺便把那俩小丫鬟的指责也说了,点头承认道:“是我的不是,误会了。这回太太叫我等多久,我都愿意等的。”
小红听袭人口上认错,语气却不大对,摆明了是心里不服气。小红笑了笑,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就叫她再等等。
“太太这会子正哄着璨哥儿睡觉呢,谁都见不得。璨哥儿最爱粘着太太,除非熟睡了,否则太太一动他就醒,醒了就再不睡了。回头夜里睡得熟,又叫不起屙尿了。”
袭人认命的点点头,现在在尚书府没办法,只能听着大太太的安排。忍,一定要忍,忍到荣府就好了。袭人心里这么想,就有了希望,也就能忍住了。
她眼看穿着一身锦缎的小红进了屋,心中禁不住叹息起来。曾几何时,小红在宝二爷房里的时候,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三等,连宝二爷的屋子都没机会进的。袭人记得有一次她偷摸的进去,被自己和麝月、晴雯几个人发现了,好一通痛骂,那丫鬟吃瘪的神情袭人至今都记得,真真是叫人爽快。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如今她就遭报应了,这回轮到她进不得大太太屋里了。
正午的太阳很大,秋日毒阳最为晒人。袭人站在院中央,感觉自己皮肤都晒得冒油了。可为了宝二爷能离开尚书府,她觉得这都值得,下决心死等下去。就在袭人晒得昏昏欲厥的时候,小红出来了,脆生生的叫她进屋。
袭人猜测或许是大太太在忙,等会儿再见她,遂安分的立在原地等着。约莫有一炷香之久,正房终于有动静了,推门出来的是小红,手端着一只盅。她含笑出了门,回首就把手上的东西递给门口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