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床吃不下东西,以为是喜事儿,请大夫来说不是,病了吧却瞧不出所以然来,这几日愈发贪懒,眼神也发眩,估摸是严重了。唉,又没个妥当的大夫瞧着。”王熙凤提起秦可卿,姊妹间本就亲昵着,话里头关心的成分多些。
“明日你去求给以前我看病的王太医,他的医术宫里头的娘娘连称好呢,身子骨年轻容易好,且让他们放宽心。”贾母随之忧愁,抚慰王熙凤。王熙凤闻言道谢,顺势擦眼角流的两滴泪,瞧贾母忧愁唯恐伤其身,哄老太太道:“瞧我这张破嘴,说些伤心话儿烦老祖宗了。今儿有桩喜事儿说与老太太呢。”
王熙凤说完,瞧见贾母疑惑的看她,她顺势地眼神儿与邢夫人,示意贾母喜事儿在她婆婆身上。一直陪坐的邢夫人才道:“老太太派去的两个嬷嬷前几日回了话,说那孙家的哥儿是个混账,吃喝嫖赌样样全,家里头放了十几个通房,心气儿不顺的时候瞧见下人或打或骂。老太太听这些话儿别恼,为此等人不值。”
“能不恼儿?多亏大孙媳妇,瞧瞧你找的什么人家,我的孙女差点毁在你手里头!”贾母听说孙绍祖是个白眼狼,气得全是发抖,好歹是长心眼儿查了查,不然闭着眼睛定亲,毁了好端端的孙女儿。说着叫来迎春,抱在怀里心疼的哭。
“媳妇知错。”邢夫人不辩驳,这件事儿老太太定不会埋怨自己,儿子又管不住,能埋怨的只有她,她早已做好准备,坦然承认。
“哎呦老祖宗,您又伤心了,说了是喜事儿,俗话说好事多磨。迎春妹妹经此遭磨难,定会有个好姻缘,这不就来了。”凤姐儿为老太太拭泪,劝说道。
“那里的喜事儿?”
邢夫人道:“孙家的哥儿断是配不上迎春,媳妇自作主张弃了选他的想法,又怕扰了老太太未立即回。月前儿媳妇曾托京都有名的媒人说亲,前儿个来说如今有一家合适,媳妇立即派人打探这家哥儿的品性,都说是好的,便想着将此事告诉老太太。”
“哪家的?”
“鸿胪寺少卿夏明瑞二子夏苍佑,年长迎春一岁,是个品性温良的读书的。”邢夫人回道。
鸿胪寺少卿,说白了就是管宫中典礼的,朝会、祭祀、宾客、吉凶仪礼之事。有这样一位当官的父亲,职位虽不高,却有些权利,也算是出身礼仪之家。能掌管宫中仪礼的,家里规矩头绝对差不了,倒是比那个武官孙绍祖靠谱。再说夏苍佑是个读书人,讲求君子动口不动手那套儿,性情温良。迎春性子怯懦,找个如此性情的正相配。贾母越想越高兴,脸上疑云散去,万里晴空。
邢夫人和王熙凤瞧见贾母的态度,知她同意这门亲事,遂陪笑着说好,做准儿的好姻缘。贾母听着欢喜,乐呵呵的听着他们奉承。忽听那边姑娘们玩笑,才发现自己因为愤怒焦急,竟忘了屋子里有一群未出阁的姑娘。低头瞧,此刻她怀里的迎春涨红了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王熙凤猜出贾母的心思,也瞧出了屋里头姑娘们的尴尬,遂开口道:“老祖宗,她们早晚要嫁的,听听无妨。”
贾母点头,笑呵呵放迎春去姊妹们中间。孙子孙女儿们有个好姻缘,能安稳的成家立业度日,荣国府代代传承繁荣,她这辈子就心满意足,可以安心地去了。
贾母对黛玉道:“什么时候启程?”
“这几日正收拾呢,月初走。”
贾母点头,又说她有些东西给黛玉和她父亲,一遭儿捎回去;对鸳鸯交代一番,让其命两个嬷嬷叫几个小厮择日抬到黛玉那里,鸳鸯一一应了。
宝玉自打听说林妹妹回扬州的消息,整日沮丧,宁躺着不坐着站着,黛玉出现的地方儿他便出现,本欲粘着黛玉;黛玉冷脸对他,他越发的蔫了,只得默默地跟着黛玉,远远地看着不言语。今儿听见迎春姐姐婚事儿,宝玉呆愣愣的神情终于变化,先是伤心姐姐要家人离开,随即联想到林妹妹也要离开,偷偷地流泪。那时候贾母正因为迎春婚事燥怒,众人围着贾母,故而未顾及到宝玉。才刚好,又听贾母提黛玉离开,忍不住又哭了,这次哭得更伤心,呜咽的全屋子人听得真晰。
凤姐儿拉着宝玉的手儿哄着,小祖宗哭得真是时候,老太太好不容易哄好了,他这般岂又该惹老太太伤心。贾母瞧见她的宝贝疙瘩伤心,心疼的接过王熙凤拉过来的宝玉,好言哄着,搂着,拍着宝玉的后背,听他说那些舍不得姊妹嫁出去,舍不得林妹妹离开的话儿。宝玉在贾母怀里哭了好一阵儿才算好,贾母也乏了,打发众人散了,搂着宝玉一同去榻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