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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前面鸳鸯对宝玉避嫌的做法,贾琏回家来,鸳鸯就该站起来告辞才是,然而她却坐着不动,还言笑晏晏地道:“来请爷奶奶的安,偏又不在家的不在家,睡觉的睡觉。”倒有些怨责贾琏冷落她的意思。

贾琏也识趣得很,先就给了一大番阿谀之辞,又东拉西扯地说了回佛手冻,自愧“如今竟糊涂了”。鸳鸯又笑着安慰道:“也怨不得。事情又多,口舌又杂,你再喝上两杯酒,那里清楚的许多。”这话何其体贴亲切,简直熨得贾琏五脏六腑都舒服了。这若是说给宝玉听,不知那位傻爷得感伤激慨成什么样儿。

后来这件事传了出去,邢夫人又来闹了一场,借故同凤姐要银子。凤姐儿向平儿叹息:“知道这事还是小事,怕的是小人趁便又造非言,生出别的事来。当紧那边正和鸳鸯结下仇了,如今听得他私自借给琏二爷东西,那起小人眼馋肚饱,连没缝儿的鸡蛋还要下蛆呢,如今有了这个因由,恐怕又造出些没天理的话来也定不得。在你琏二爷还无妨,只是鸳鸯正经女儿,带累了他受屈,岂不是咱们的过失。”

凤姐为人多妒好醋,难得竟对鸳鸯这般信任,倒也是奇事。而鸳鸯对凤姐,也是一片赤诚,处处维护。邢夫人给了凤姐儿没脸,是鸳鸯悄悄打听了出来向贾母告诉,背地里又同众人说:“罢哟,还提凤丫头虎丫头呢,他也可怜见儿的。虽然这几年没有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有个错缝儿,暗里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总而言之,为人是难作的:若太老实了没有个机变,公婆又嫌太老实了,家里人也不怕;若有些机变,未免又治一经损一经。”

这一番说,明里是说凤姐,暗里又岂无贾琏呢?而之所以如此体贴,自然是因为同病相怜,她自己也深受“做人难”之苦。

这种苦,“无事忙”的宝玉是不会理解的,他比起鸳鸯的沉稳老道来,只好算个不懂事的小弟弟,玩伴儿一个;然而贾琏和凤姐这对夫妻,却堪称鸳鸯的知己。

所以纵然婚事不遂,鸳鸯对贾琏、熙凤的友谊却不改初衷,依然肯为贾琏扛事儿,筹措当当。她对贾琏的好,与袭人之对宝玉不同,为的不是自己有个好归宿,而只是要对方好,诸事顺遂,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私心,有的只是理解与体谅。也因此,凤姐才会说鸳鸯是个“正经女儿”。

“是金子终得金子换”,原来金鸳鸯心目中的金子,既不是颟顸好色的贾赦,也不是柔弱多情的宝玉,却是风流干练的琏二爷啊。

3谁是金鸳鸯的“玉对子”

前边说过,《红楼梦》中的女孩子都是一对对儿出现的,有一个金,便有一个玉来配它。那么,和金鸳鸯配对的“玉女”该是谁呢?

细想下来,鸳鸯的对子可以有好几种配法。首先自然是从名字来配,那么最现成的就是鹦鹉。第二十九回《享福人福深还祷福

痴情女情重愈斟情》,清虚观打醮一节,丫鬟大点名中曾提到“贾母的丫头鸳鸯、鹦鹉、琥珀、珍珠”,这四个名字恰分成两对,鸳鸯与鹦鹉对,而琥珀与珍珠对。

蹊跷的是,林黛玉进贾府一节中明明提到,那袭人原名珍珠,与了宝玉后,改名袭人;而贾母又将身边一个二等丫鬟名唤鹦哥的与了黛玉,也就是后来的紫鹃了。那么这一回中,怎么会又有个鹦鹉,又有个珍珠了呢?

在这个点名中,出错的还不止珍珠和鹦鹉,还有凤姐的女儿问题——“奶子抱着大姐儿带着巧姐儿另在一车”,似乎熙凤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大姐儿,一个是巧姐儿。然而后文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明明是凤姐请姥姥为大姐儿取名,姥姥便用“以毒攻毒”之由,取名巧姐儿。也就是说,大姐儿与巧姐儿本是一人,何以在第二十九回冒出两个人来呢?

可见这一回是原先的初稿,反而黛玉进贾府、刘姥姥游大观园等段落是后补的情节。只有这样,才会存在原稿中的错误未被剔净改正的可能性。而如果曹雪芹是照着章回按顺序完成全书的,则只会出现前文有纰漏,而不可能有后文冲了前文的可能。

从情节来看,可以与鸳鸯配对的人还有袭人和平儿,这两个人都与她有很深的交情,并且在贾赦逼婚一节中,三人曾经剖腹深谈过。

尤其袭人,鸳鸯的第一次出场就是同她在一起,两人的母亲又是同期逝去,元宵夜,两人躲开众人在怡红院谈心,文中又特意借媳妇子和秋纹的口说出一句“金花娘娘”来,将金、花二位并提相对,似乎很应该配成一对。

然而这两人,是一对“金花”,却非金玉,而且袭人已经和晴雯成了一对,是十二钗又副册中唯一点明了的最佳配衬,因此鸳鸯只有另寻“玉配”了。

照着前面鸳鸯对宝玉避嫌的做法,贾琏回家来,鸳鸯就该站起来告辞才是,然而她却坐着不动,还言笑晏晏地道:“来请爷奶奶的安,偏又不在家的不在家,睡觉的睡觉。”倒有些怨责贾琏冷落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