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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段落中,有两个丫头同时加了工资,从每月一两银子升为二两,一个是玉钏,一个是袭人。

袭人的缘故,王夫人含含糊糊,只说“宝玉果然是有造化的,能够得他长长远远的伏侍一辈子,也就罢了。”但却并不肯令她开了脸,明放在屋里;

玉钏的缘故,王夫人倒明说了,为的是“他姐姐伏侍了我一场,没个好结果,剩下他妹妹跟着我,吃个双份子也不为过逾了。”——但,仅仅如此吗?

王夫人是重名声儿的,正如前面贾政刚听说玉钏之死时所想,“我家从无这样事情,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大约我近年于家务疏懒,自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致使生出这暴殄轻生的祸患。若外人知道,祖宗颜面何在!”

因暴力而致使丫鬟跳井,王夫人这罪名也就不小,故而宝钗瞪着眼睛说瞎话,劝王夫人说那金钏不过是在井边顽耍,失了脚掉下去的。但只是这么几句空口说白话,王夫人仍然无法过意,既堵不了众人悠悠之口,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所以,她会做出些补偿来为自己赎罪,买名声,除了让玉钏每月领二两银子之外,还有另一个补偿办法,就是将玉钏许给宝玉当妾——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

且看王夫人刚说给玉钏加钱,便接着问凤姐,姨娘的月例是多少——这样的思路转折,可以说是从“月银”的事上联系想到的,但也可以说是从“姨娘”的事上生发过去的。

然后接下来便又讨论到袭人的月例和身份上来,同样也是二两银子,只不过因为宝玉年纪尚小,不叫太早娶妾,“且浑着,等再过二三年再说。”

兴儿曾同尤家姐妹说过:“我们家的规矩,凡爷们大了,未娶亲之先都先放两个人伏侍的。”

贾政那般正经,也有周、赵两个姨娘在身边;连贾珠那样年轻早逝,李纨也曾说过:“想当初你珠大爷在日,何曾也没两个人。你们看我还是那容不下人的?天天只见他两个不自在。所以你珠大爷一没了,趁年轻我都打发了。若有一个守得住,我倒有个膀臂。”可见贾珠在世时,身边也有两个侍妾。

而宝玉身边早已备下的两个人,自然便是袭人和晴雯了,都是老太太与了宝玉的。袭人同宝玉初试云雨,便是因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而晴雯,贾母也说过“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只他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

但是王夫人是看不上晴雯的,此时她已经认可了袭人,还须再为儿子另挑一个人来代替晴雯,只等再过二三年,便让宝玉一同收了,放在屋里。而这另一个人选,不可能还从贾母屋里挑,那便只有在自己的丫鬟中选了。

王夫人手下有名有姓的大丫头,计有金钏、玉钏、彩云、彩霞、绣鸾、绣凤等人,其中绣鸾、绣凤只见名字,不见对白,更无任何戏目,可见不受重用;而彩云、彩霞俱与贾环有染,王夫人冷眼旁观,未必不知情,绝不可能将这两人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让宝玉戴绿帽儿;那么,她可以送出的丫鬟,便只有玉钏一个人了。

玉钏是她一手调教的心腹大丫头,又从来不同宝玉嘻皮笑脸的,在王夫人眼中应该是安全的,若将她许给宝玉,又可告慰了玉钏冤死之灵,使姐妹易嫁,补偿自己的过错;又可向世人表白:自己并不是那等心狠手辣虐待丫头的主子,玉钏跳井,着实与自己无关。

也正因此,她才会在宝玉要喝莲蓬荷叶汤时,放着那么多丫鬟不使唤,却偏偏打发玉钏给宝玉送汤去,分明当着众人表白:我并没有针对玉钏之意,对这金玉姐妹,并无厌恶之心。

而王夫人的这种潜层真实意识,园中人未必不了解。第六十二回宝玉的生日宴上,大观园红香圃摆下宴席,众人分序而坐,座次排得相当特别——

“宝琴岫烟二人在上,平儿面西坐,宝玉面东坐。探春又接了鸳鸯来,二人并肩对面相陪。西边一桌,宝钗黛玉湘云迎春惜春,一面又拉了香菱玉钏二人打横。三桌上,尤氏李纨又拉了袭人彩云陪坐。四桌上便是紫鹃、莺儿、晴雯、小螺、司棋等人围坐。”

这里除了众位主子外,与主子同席的共有平儿、鸳鸯、香菱、玉钏、袭人、彩云等六个丫头。

其中平儿同宝玉、宝琴、岫烟同一生日,都是寿星,故而上座,且她的身份为贾琏之妾,与薛蟠妾香菱同级;鸳鸯是贾母的丫鬟,身份高人一等,且又是贾赦提过亲的,也占了个“妾”的虚名儿;袭人不消说,真实身份是宝玉之妾,众人皆知;而彩云和玉钏俱是王夫人丫鬟,同时彩云暗地的身份也是贾环之妾——满座中,只有玉钏的身份是清清白白的。

在同一段落中,有两个丫头同时加了工资,从每月一两银子升为二两,一个是玉钏,一个是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