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伟大之处……就在于……超越性别……”

羽人非獍也在此把头抬了起来,十分优缓地,慢慢抬起来。好象他的刀翼在无声无息地铺展开来一般……充满了压迫感。“……而我倾慕的那个人,无论我怎么暗示却只会天天对着我耳提面命地告诉我什么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什么自然界万物都是以繁衍后代为己任,什么我与西风是火辣配闷烧肉嫩汤醇入味三分……”

无辜的酒器在指间被捏成粉末一丝丝地往下飘洒,那一滩残酒,血也似的红。慕少艾背撑着舱壁慢慢地站起来——他……好象醉得不轻……

“哼,仔细想想,他除了那张脸可取外,真是一脑袋的草包可以无性繁殖不断地糊化他的脑细胞,以后忠烈王府里要是缺浆糊大可不必买,直接劈开他的头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慕少艾应他的尾音顺着墙壁落地,探身抓起桌上的水烟筒就往舱门外跑。“差点忘记了朱痕兄的门禁是10点……哈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来日方长那个我得去接阿九所以就此话别……”

几片鲜红的羽翼迎面飘来……鲜红色——难道是那坛子酒的副作用?!慕少艾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抢先一步堵住唯一出口的羽人非獍。“羽仔你……”那人还是半低着头,逆着月光与烛火,脸上的表情只有一片浓重的阴影。“我不会让你走的。”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什、什么叫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苍天啊!我慕少艾知道错了,拜托让他清醒点吧!“羽、羽、羽仔……你可知道刚才那句话后果的严重性……”台词还没想完整,对方已经捉住他的手腕把他的身体掀在墙上。此时慕少艾不汗流狭背那是不可能的,他瞪着羽人非獍在心痛心疾首地呼吁快把原来冷静仗义的羽仔还给我吧!

他身上的酒气浓得都已经掩盖了原本的寒气……“我想你喝醉了。”慕少艾定了定神,试图用十分冷静的口吻向对方指出。“我没醉。”完了……慕神医翻了翻白眼。现在说自己没醉的一概都是醉糊涂了的。

他突然靠了过来,慕少艾吓得不轻,刚要伸手去推,可是他只是很轻巧地用手臂与对方身后的障碍物形成一个圈,将慕少艾禁锢在内。因为血液大量的急剧流失,慕少艾清秀的脸颊有种美仑美奂的白皙。刀客的声音低沉得涣散而迷离,好象就在耳畔响起,又好象是从很远的方向传来。幽深又炽盛,潺湲如流水。一如天际云遮雾掩朦胧烟月,一如庭前旋开旋落漫舞桃绯。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深的朱,浅的红,浓的影,淡的光。无数鲜红的羽翼在幽雅而私密的空间里冉冉飘落。四壁的垂幕上有纹路复杂的苏绣。“……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觉得比上次更漂亮……”

慕少艾哑口无言。他想如果这其实是个噩梦的话就快醒吧……如果不是,可以多睡一会。

慕少艾一夜未归。落日烟里,朱痕染迹听小阿九背诵了一晚上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狗不叫,猫就跳……”。

第二卷

忠烈王府的后花园依照苏式林园格局,一向清幽别致,药师慕少艾大加欣赏有事无事总爱流连一番。出了庭院绕过假山,顺着碎石曲径散步,迎面是一片碧绿的草地和一潭幽幽的湖水,锦簇的花团映在其中。湖心装饰性地浮有一只雕栏玉砌的兰舟,十分精致。湖的东西两面有曲桥相连,湖中菱荷飘香,群鱼戏耍,沿着那蜿蜒的溪流一派如诗如画。

慕少艾缓缓步行于曲长的游廊上,沿廊还建有香榭水轩、亭台楼阁。他那条散步路线一颗红心向太阳,走了几百遍从不悔改。因此王府中年轻多情的女眷们,一听闻他又在闲得散步,连忙互相通气各就各位埋伏于他必经的途中,然后突然出现制造个不期而遇,与那清俊典雅的药师说上几句话已是心满意足,然后再兴高采烈地聚于一堆彼此交换心得……

说实在话,这种“艳遇”偶尔为之实在风雅得紧,不过天天回回次次如此,只能让人觉得变态!但温柔体贴的药师居然从不厌烦,每次与女性们寒暄的台词亦从不重复,妙语连珠惹得庭院中一片笑语盈盈……无怪乎笏君卿说慕少艾一到,自家府邸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吵得午觉都没法睡!

但今天,忠烈王府却一反常态:慕少艾人来了,也照样沿着那个路线去后花园逛了一圈,但每个女孩娉婷施礼后一抬头,便是花容失色印堂发黑,随即就泫然欲泣地哭奔而走,跑着跑着到最后都会动作一致地抱着棵大树黯然垂泪……沿途撒了一地破碎的玻璃心慕少艾拣都拣不过来。

“……爱情的伟大之处……就在于……超越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