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难得慕连城的注意力不在那块金光灿灿的招牌上,她几乎包办了忠烈王府所有的惊呼与声音特效,葱白般细美的手指指着慕少艾的左脸,抖得如同秋风中萧瑟的枯叶。

“天啊!药师,你、你的脸上……”一只手气势万钧地指着那枚黥印,另一只手还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上意犹未尽地安抚。“真的!实在是太酷了!”

“……谢了。”慕少艾白眼一翻,没好气道。关于他的破相,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反应与其他女性不同的女人,只不过这种反应……他不要也罢。环顾下四周没什么闲杂人等,伸手就象抓小鸡似的把慕连城拎到一边训话。“话我先摆在前面,素还真也在,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明白。”很爽快地点头。一双明眸还十分赞赏地在药师的左脸上流连——好妖异的美,硬是把这张脸的十分姿色衬到了十二分,真乃一点画笔美不胜收,鬼斧神工妙手偶得!

“鸦胆子。叶形为奇数羽状披针形,花朵成圆锥形,核果长卵形,呈黑色。主要用于治痢抗疟。”

“花蕊石。叶形偏斜多异棱角,对光照之有闪星状的亮光。主要用于淤血,咯血、觑血等,是金创药的必备成分。”

药师检查功课。连城以丝帕蒙着眼睛只能凭气味来分辨盒子里的每一味药材,分别说出的它们的名称,外形与药效。学医跟学其他许多东西一样,首先要天分,接着要有兴趣,然后才是努力、机会与长时间的积累经验。慕少艾颇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花蕊石先要以火烤,再研成细末,宜用阳火焙烘,功效更大。”慕连城拿下遮眼的手帕,一脸的“我很乖你得奖励我”的期盼表情。

“呼呼,药师我这一趟远行,那后园里的草药田,可要全部拜托连城你了。”“……”花容顿时血液大量流失。

月上眉梢,萧瑟如水,一树一树的叶子,投下繁密的影,象是水上的浮萍。忠烈王府邸历来华美大气,廊柱上和檐脊下,都挂着照明的精美宫灯,灯火掩映里,只见屋顶重檐飞歇,宝顶饰以吻兽和覆瓦的勾头滴水,色彩艳丽,气派豪华。花前月下,飞彩凝辉。慕少艾临行前,淡定从容怀若虚谷,就着月色拨了一段《鸥鹭忘机》,直抒胸襟真可谓视死如归。慕连城随侍身侧以竹笛和音。但听琴声颤颤,余音袅袅,经久不绝,淡雅飘逸;而笛声丝丝相扣,悠远蕴藉却也不失轻盈可爱。晚风摇落一树白花,无声地坠入尘土,冰凉的夜露薄浸衣衫,在脚底泛起银色的涟漪。月华如弦似水,两人华衣从风交相辉映,容貌风骨之美,空谷绝音此景真堪入画……

末了,慕少艾一声轻叹,是谓贫,气不改!达,志不改!再问身边的人间仙月。“连城你可知药师我在此情此景下,拨这一曲的用意?”慕连城微微蹙眉随即莞尔,远山青黛。是谓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再答身旁的高人逸士。“这曲《鸥鹭忘机》,讲究的意境嘛……就是想忘记一切而求不得,最后还是无奈回到现实里。”然后又十分疑惑地看着那个老神在在,永远奉行一本万利的药师,大刺刺的问法脱口而出。“哗,药师,你现在弹这一曲的用意——是想反悔呢还是想逃避现实?”“……”青筋。这孩子到底象谁?!

“两位好雅兴。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劣者有耳福了。”来者一派道骨仙风的代言人,一见那在夜风中飘洒自如的拂尘,慕连城连忙垂首敛目,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一派端庄娴雅名门闺范。“素贤人赞缪了。”字正腔圆拿捏得当,应对谦恭进退有礼。连一根头发都服服帖帖不敢,态度恭顺优雅得就算马上被皇帝召见也不会失了礼仪。

素还真不动声色地笑,冷眼旁观那两位演技炉火纯青自我感觉一向良好的美人却不点破。拂尘轻搭上腕十分具有亲和力地看往药师慕少艾处。“两位的离别之情想是也该叙够了吧?现在忠烈王与诸位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那位“东风”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一眼素还真,起身,握着水烟筒的手往后背。“哎呀呀,君子正衣冠而死。让我先换件衣服总行吧?”

慕连城的淑女形象差点因为兴奋过度而把持不住:“坑那位南宫教主的计划终于要开始了吗?”气质!气质!慕少艾十分不悦地瞪她:“拜托你不要显得这么高兴好么……药师我这次可是去玩命。”“哦……”乖乖地低头应和。“羽仔到底在想什么,这等武林大事岂可儿戏?自己浑水摸鱼却把你丢过来充数。”“他哪舍得对你下手……”慕少艾重瞳中凌厉的杀气一掠而过,回身就一烟杆子敲得石破惊天。

真是后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