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一刀砍过来,虽无十分火候,但也绝非是开开玩笑而已了。慕少艾象是剖腹刮鳞的鲤鱼,丢入釜中又一跃老高,条件反射性地避过,狂汗。“等、等下——你们的计划什么时候改了日期为何药师我没收到通知?麦砍麦砍!眼下没有其他人你不用演得这么卖力……哇啊啊啊六翼?羽仔你想干什么?!”
“羽仔?”他闻之咬牙欲碎,旋身又是一刀,刀光凛凛贴着药师的脖子险险擦过:“不用叫得这么亲热,我跟你很熟吗?”慕少艾哪还想真的和他动手,但对方杀气腾腾也不敢真拿小命开涮,能躲且躲;身形往后一退,但只见漫天羽毛,飞花六出似的弄得眼花缭乱,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白光再一闪,羽人非獍已经到了身后。
天泣吹发可断削金如泥的刃口抵着那白皙的脖子,慢慢地、慢慢地嵌进去……那种恨不得生吞活剥的气势,让慕少艾在一瞬间以为羽人非獍是真的要切断自己的喉管。
“别紧张,我开玩笑的。”手劲骤然一松,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淡漠,他背对着慕少艾告诉他。慕少艾差点没被气死——是说他的幽默细胞什么时候这么发达了?“我靠,你没喝高吧?”“我很清醒。”见都把慕少艾弄得骂粗口了,顿觉得有一定成就感;手在下一秒似有若无地抚过银发,然后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如果下一个步骤现在提前实施,对你的大局有影响吗?”见对方一脸正色,口气凝重,涉及正事慕少艾也不好再继续扯皮拉筋,略一思索,答道:“没什么太大影响,只不过,有这个必要吗?”“有。”羽人非獍依然是轻轻拢聚眉心,语调波澜不兴:“因为,我现在的心情非常适合做这件事。”
慕少艾何等冰雪聪明,马上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只见脸上一白,脚下大退一步,很有点惶恐地瞪着男人。“别……”“别什么?”伸手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腕——动作以及力道几乎和刚才南宫神翳的做法一模一样。羽人非獍依然是十分平静地注视着慕少艾,甚至那种目光隐隐温和,一如吹面不寒的杨柳风。“该来的总要来。看药师你如此肯‘忍辱负重’,那么等下千万别因为疼而大哭大叫啊?”“……”
也许那只鸟根本就没自己想象的纯良……
慕少艾还在用一种十分幽怨甚至是楚楚可怜的表情瞪着羽人非獍逃离的方向,一大群教中高手已在他的指示下追了上去,四周还散立着其他教众,皆是诚惶诚恐地望着首座的背影,纷纷揣测他现在的面色。居然有人单枪匹马梁上壁间悄然无声地潜入山庄,还给了教主和首座一刀……不知道事后还要如何责难他们防范不周……
“萍生。”教众纷纷跪迎,应着身后这一声,慕少艾慢慢地转过身来,长发旋出一个弧度,瑕白的月光下,浮游着如莲瓣的清凛,寒冷至极。表情的变化完美无缺。一种不用过多的积累而从量直接飞跃为质的过程。
南宫神翳有些阴郁的目光从他的脸上一直移到他的左臂。那里衣袖被齐整地切开,赫然浸染着血迹。“你受伤了?”“无碍。”认萍生的脸色和口气微愠,那种自负和隐怒真是演绎得出神入化:“对方中了我三颗天葵钉,跑不远的,已经派人去追了。”而南宫的视线在他面上细细一扫,出手极快,马上扣住了他的脉门。一切脉象,南宫神翳的面色竟有数变,极细微,但慕少艾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刀上有毒。”“是忠烈王府的人,冲着我来的。”认萍生眼中的阴冷和他面上的黥印真是相映成彰,隐隐显现的幽光,让人有种被寒刃剖开肌理、一览无余的错觉。
“再加派人手去追——要活的。”把视线从认萍生的脸上收回,南宫冷冷命令道。
第八卷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桃花树上春鸟啁啾,绯樱庭院,笙歌画堂;春秋几载后的又一个烟柳三月,红墙深处幽径飘香,蝴蝶翩跹翻飞。飘落的桃花瓣在莹莹波光中璇旎吐芳,串串水珠映照着年轻女孩们不染纤尘的双眸。
忠烈王么女,蕙质兰心,尤擅丹青妙笔,是连城的闺中密友。云鬓裁新绿,霞衣曳晓红,春风暮色里一站真让人心旷神怡。她正在作画,凝眸攒眉,起身慵整纤纤手,皓腕微扬,仿佛紫檀末漫天飞舞,墨色如岚如雾。
“连城啊,虽然有你作模本,但毕竟是全凭记忆作画,恐怕有所失真……”桃树下被打扮成美少年模样的慕连城,面若润玉,俊美瓌奇;顺手举起茶盏的姿势都极是神采英毅,颇有种雌雄莫辨的中性美。“无妨,神韵到了就好。最最要紧的是须画得美。”“那自然。药师本来就长得很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