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萍生身上所中之毒,南宫曾言天下间有制此毒能耐者,屈指可数。当时窜入其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认萍生本人。可惜,他的下一个条件反射,就是排除了这个可能:他的确抓不住任何有关认萍生行迹可疑的把柄。他以这个事实来说服自己去相信,认萍生不会背叛自己。有的时候,那已经不再是一种冷静的分析,更象是一种祈愿……用尽一切手段,甚至连尊严与意念也可以动摇,只是为把那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春风笑意图。他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被烛火慢慢吞咽舔噬着,化为一片焦黄枯碎。眸中顿时一片冰冷漆黑,如暗夜沉沉。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认识过,又何来望断天涯?只不过,可惜了这张好看的脸,和造化风云的才能……终究不能为自己所用!

其实慕少艾与慕连城不顾一切地一路狂奔,根本就不是为了逃出山庄。相反,他们现在的目的,就是要不计一切代价,把南宫教主牵制在不战山庄内,以待素还真等援兵到场,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今夜月朗星稀,无法穿透的月华在地面上留下一圈乌黑的剪影,轮廓分明地在林苑中蜿蜒的青石板上静默着。远处,火光如炬无数急促的人影错绰,云蒸霞蔚般映红了半边天色,不战山庄在今夜却是喊杀声震天!慕少艾一番运筹帷幄苦心孤诣,致使今夕百年翳流风云色变。无怪日后慕连城以“倾国之乱”来喻今夜动乱的声势浩大,以玩笑之态来暗示慕少艾这一狠着的决绝。

穿过迤俪错落的亭阁楼宇,两人轻功身法如御风之术,急驰而行。由于全部主力都被南宫神翳调去抵御忠烈王府的人马,慕少艾与慕连城这边,一时半刻间倒没半个人追上来。

“素还真那边有没说要多久才能攻进山庄?”“没。他只是说如果他那边事有突变无法顺利进庄,会以千里传音喊出暗号让我们设法迅速撤离。”“撤离……呼呼,他说得倒是挺轻松。敢问暗号是什么?”“反清复明。”“……”

前面就是映月湖,这泓湖水可以说是不战山庄里最美丽的景观。每到夏日,菡萏满池,荷叶田田,淡雅雍容地簇拥着湖中的华宇琼阁。飞檐斗角,悬铃透珑,长风过处,铃声缭绕不绝,生趣盎然。认萍生第一次随南宫神翳造访此处时,不过是顺路经过。认萍生却一反常态对此处景色大加赞赏,南宫当即便以此庄相赠,只为博君一笑。

(月华:笑,风铃店……)(西希:原来只是触景生情……)

长沟流月去无声。看着前面背手而立的红衣男子,慕少艾和慕连城行至水尽连忙煞车。“药师你又抽中上上签了。”慕少艾干咳一声:“自摸门前清。”慕连城把声音压至最低:“就他一个吗?”“四大护法都不在,机会就在此次了。加油。”“简直就是情圣……”

南宫神翳转过身来,彼此安静的一刹那,整个天地之间仿佛只能听见血液不断涌出的声音。卷起的气流吹拂着花草悉悉索索地倾倒不已。南宫教主没有连城所预料的一脸凌厉,满目煞气。他的表情是阴冷的,眸中墨云几重,深邃得已经不仅仅是震怒或是憎恨这区区几个词能形容了。

“认先生何必走得那么急?”侧过荫翳的目光,他挑起嘴角,语气平缓:“对于本教现今的局面,先生就没有什么需要指点本座吗?”慕少艾微微一笑,那一笑就会给眼中添上一层透明的神采。“以教主您的才智,还需要药师我指点局势吗?”

有些因果,他们记不清,也不愿想,冷冷微笑时,如果有什么摇摇欲坠,不过是晨曦刺眼,阳光血红。

南宫神翳的语气放得更加柔和,几乎连眼神与情绪都是缓和的。“扪心自问,我南宫神翳待认萍生你如何?”“教主待我自然是不薄。”药师慕少艾说这番话时,微微恭身,如他平日漂亮的礼仪。他也是人,也并非不曾犹豫过,只是一再的重复会让行为失去原有的意义。因此慕少艾抬起视线泰然自若地与南宫对视,目光炯炯。“南宫教主厚待认萍生,却为何对天下苍生如此刻薄?只为争个天下第一的虚名,就这般厚彼薄此……呼,敢问那些冤死在翳流恶行下的生灵,不曾向教主你喊冤索命吗?”

认萍生,认首座,居然是忠烈王府派来的奸细——真是晴天霹雳石破惊天般炸了全翳流黑派的锅!然而更令人惊骇的还在后头:素还真率忠烈王府五路高手以及一干正道人士,已经从庄外攻了进来。南宫神翳倒是没被这突变弄得方寸大乱,起码表面上是。当机立断调了全山庄的兵力去抵住外来的进犯——至于认萍生,别说他身上的毒还未解,就算他功力恢复如初,也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