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温暖的气候对慕少艾的身体有好处,这些天连城“填鸭”似的辛劳日见其功,光线映亮慕少艾的脸,总算有了几分血色。见证了一切始末的,只有他左颧骨上的黥印。合衣坐起身来,睡得太多,没有绾起的银发批散下来,蜷起的弧度都显得懒洋洋,老大不情愿似的。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并非他不怕死。只是该来的,总会来,长痛不如短痛……速战速决吧。

窗下种着几株白玉兰,鸳鸯藤爬满了后墙,绿蔓青芜,生机盎然。稠啾的鸟鸣声偶尔传入内室,更显得幽静。这种静与雪原万籁俱寂的静有所不同,周遭的光亮细致,并不厌其烦地呈现着所有生命的过程。因为安静,羽人非獍看起来心情不坏,他在窗前转过身来,和风拂过身畔时,都被滤得冷冷清清。“那好,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给南宫下的毒?”

就算是兴师问罪,为什么一开始会是这个问题?慕少艾想了又想,战战兢兢地开口:“其实,有关这类专业的技术性问题……”“你说。”“我想喝水。”“慕少艾!”“……我真的想喝水。”慕少艾一脸诚恳:“你先倒水我喝。”

斟了杯茶水,端给他,慕少艾却不伸手去接。“没力气拿,你喂我吧。”“你到底要怎么样?”他含笑的眼瞳,象湖面漾起了粼粼水波,同羽人非獍的冷淡所营造出的厚重疏离交织成不动声色的对峙。他的微笑很精巧,没有丝毫轻浮的暧昧,象一套筹划成熟的应对辞令。“呼,你是真不懂呢,还是假装不懂?”

风不解语,万种的芳华也是枉然。把微小的欢悦努力扩大,把凝神品味着的平静的幸福尽量延长。他温顺地咽下对方唇间渡来的温热的液体,唇齿交错芳香脉脉,山水固有清音在。

“……”象是终于发现了什么,男人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瞪着他,表情有种难以形容的愕然。唇瓣泛起潋滟般的血色,慕少艾笑得闲闲的,好象就在说“明白了吗”。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半晌之后,才找到这么一句话说。语气语调居然有种不胜感慨的钦佩。“耶,你在吃醋吗?”“慕少艾,你想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耸耸肩,乖乖闭嘴。威武不能屈通常只是大义凛然的外交辞令。那看似满不在乎的转身之后是萧瑟的影子。“我并非是敢把一切都摆上台面当筹码的人。”羽人非獍听他这话倒是坚信不疑——在翳流里,这只老奸巨滑的狐狸不可能允许周围的人抱有其他的奢望。“羽仔,你可以认为我卑鄙。”慕少艾笑笑,不明白的是任这世间总不能溶解他不为一切所动的样子:“反正当初去当卧底从内部搞分裂,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手段了。”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认为的。”刀者皱眉,尤其讨厌他用那两个字形容自己。千方百计对南宫神翳下毒,最终图的不就是己方少死几个人么。有些削瘦苍白的手腕从宽大的袍袖下伸出来,空荡荡的感觉,弱不胜衣。沿着峰峦与溪谷蜿蜒而下,思绪总是停顿在每一处微微转折的地方。

其时明月在,当照彩云归。喜欢自讨苦吃的慕少艾。无论如何,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并活下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看着男人执起自己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只是安静地微笑着,美丽而沧桑的眼睛,带有一种神秘。柔顺的衣料中沁出温润的药香,清清爽爽的,让人心神宁静。

“这里他们已经发现了,身体没有大碍的话,近期就离开吧。”话题的转向让慕少艾大松一口气,于是很难得地没有罗嗦。“走之前,我想去个地方。”羽人非獍看了他一眼,因为慕少艾的顺从与配合,目光也显得格外温柔。“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春水笼烟翠,秋山染流霞。无处不飞花。目光流转处,一瞬间的安详与爱怜。在传说里,人们总喜欢加上美满的结局。光线的影子缓缓地移动,在两人难得和睦的气氛里,慕少艾微微转动的眼眸颇有几分高贵的神采,令人眩目。面前是,一马平川的辽阔大地。

咳,羽仔,真好对付啊……

第十二卷

对于秦淮河,慕少艾总有种剪不断理还乱,难以释怀与形容的情感。就象一个热乎乎的番薯,捧着嫌烫手,丢下却又舍不得。十丈软红,醉生梦死。他很清楚并很认同男人们来这种风月场所,做或想做的无非都是那些事……他只是很郁闷为什么每次自己来这里都必须这么应景。

悠悠顺流而下,阅尽两岸花。天色未暗,霞光万丈绚烂如火,照得河水泛起一种烟行媚视般的腻色。河畔飞檐朱栏,琉璃灯火,在暮霭的掩映之中显得还算端庄娴静;可是一到夜幕降临,河里河外吹拉弹唱彻夜笙歌,就让性格孤僻的某人难以忍受了。

南方温暖的气候对慕少艾的身体有好处,这些天连城“填鸭”似的辛劳日见其功,光线映亮慕少艾的脸,总算有了几分血色。见证了一切始末的,只有他左颧骨上的黥印。合衣坐起身来,睡得太多,没有绾起的银发批散下来,蜷起的弧度都显得懒洋洋,老大不情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