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会询问鼬先生的往事,或者追问他是否有提起过你。”鬼鲛拾起了大刀,负在自己的身后:“果然……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长情的人。”
“你是在为你的前任搭档打抱不平吗?”她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嘲讽:“原来鬼鲛对鼬如此关照。我还以为,搭档都应如我和蝎先生那样,彼此两看生厌,又不得不在一起行动。”
“啊,确实是这样的。”鬼鲛唇边的笑意更深,直露出他那锋锐的牙齿来:“我和鼬先生也是两看生厌的类型吧。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差点动起手来。”
“真巧。”花时的话语很散漫:“我和蝎先生也是。”
“我第一次见到鼬,就在这里。”鬼鲛站在码头的边缘,一动不动:“那个家伙就坐在这里,一直看着海,然后对我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直到现在,我还无法彻底理解那些话语的含义。”
“他说了什么?”鬼鲛的话终于引起了她的一丝好奇心。
“‘杀死过同胞的人,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鬼鲛说着,挑着眉下移了视线:“这大概是他对我们的谶告。……对我,对你,对他自己。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彻底理解他所说的话,也许只有到濒死的前一刻,我才能理解吧。”
花时无言,只是隔着白色的笠纱看着鬼鲛。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很狂妄地说出了‘我很了解你’这样的话。可是多年过去了,我发现我依旧不了解他。”鬼鲛说:“那么,你呢?”
被问及了问题,她不再保持沉默。花时说:“我也不了解。”
“那可真遗憾。”鬼鲛语气轻松地说:“原本以为,你会更了解他一些。……也对,我忘记了,虽然你和他一样是杀死同胞之人。鼬先生总是孤身一人,而你则更像是斑的同伴。”
“闲谈就到此为止吧,抱歉了。”花时说道:“既然提起了曾经的同伴,那我不妨也将蝎先生说过的话再讲一遍吧。如我们这般的亡命之徒,不知哪一天就会死去,根本活不到理想的年龄。……回见。”
“真是抱歉,故地重游,不小心就多废话了一些。鼬也说过,我是个多话的人。”鬼鲛低哼了一声,抬起头望向码头后的山顶,说道:“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从前那里有一座寺庙,供奉着寻常人的神祗,神明鸟居一直排列至此。”
“嗯?”花时抬起了头,循着他的视线望向了山顶。
一片葱茏起伏的绿意之中,露出一截高耸的房梁来。那里没有神社鲜明的正红色,只有被树木掩映着的废墟一角。而那曾让鬼鲛记忆深刻的鸟居红柱,则胡乱地倒在山径上。落叶掩盖了山路,叫人看不清那些曾经繁盛的场景。
鬼鲛最终将鼬所服用过的药品交给了花时。她对医疗不甚精通,不敢胡乱猜测作用和病因,只匆匆扫了一眼那些盛装着药片的瓶子便将其塞入了袖中,随后踏上了前往雨之国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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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入雨之国的国境,水意便渐重。不消半天的时光,雨水便自灰蒙蒙的天际落了下来,将四周的老旧建筑和破败街道都尽数笼罩起来。那雨水零星地敲打着铁质的屋脊和管道,发出清脆的回响来。
年代陈远的路面起伏不平,满是积了雨水的低洼。花时的衣袍下摆被溅上了深色的水渍,那湿重的水意直往她的襟袖中钻去。用于遮阳的斗笠早已没了效用,她便放任那雨水将她的长发打湿。
这处位于雨之国中央的城镇,曾经处于佩恩的管理之下。城中的人称呼佩恩为“神”,将小南称为“天使”,对他们怀有十二万分的崇敬和膜拜。作为晓组织的权利中心,这座城市本应是高度封闭的——情报难以从此处流出,外人进入也会惊动佩恩。而如今佩恩不在,曾经维持着这座城市持续运转的秩序,似乎隐约有了坍塌的迹象。
花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因此她对小南可能存在的地方很清楚。
让花时意外的,则是一切可能的阻碍都已经被提前扫空。小南似乎刻意屏退了其他人的警惕和阻拦,只等着敌人投入她的网中。尽管小南的手脚看起来拙略又明显,但却十分有效。
当花时沿着明显而刻意的线索寻找到小南时,小南正立在一座废弃大楼的阳台处,抬头仰视着灰色的天际。那些雨水洒落在她身上,沾湿了她发上的那一朵纸花,再从她的面颊上一路淌下,流入衣领之中。
看起来,小南对这身黑底红云袍很是眷恋,即使已经退出了组织,却没有脱下这身衣服。她似乎正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之中,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这份笑意,直到她听见渐响的脚步声才逐渐从她的脸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