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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薛蟠还如此懵懂,若是一点警觉都没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着了别人的道儿。——如今想要同薛家联姻的并不少,薛姨妈自己也许不会对儿子用什么手段,却未见得她看好的人里,各个都如此光风霁月。

薛蟠皱眉,“妈怎可如此?她明明应承了我……”

“她没有。”柏杨打断他的话,“她没有应承任何一件事。当做不知道,就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他叹了一口气,“薛蟠,你别怨她。我娘若还在,必然也是这般。这世上除了做母亲的,还有谁会如此费尽心思的替你谋算呢?”

“杨哥儿的意思,我明白了。”薛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沉重的开口,“也请杨哥儿放心,我的心是绝不会变的。不管在哪里,总和你一处罢了。”

……

对于柏杨要去平安州这件事,全家人没有一个惊诧疑惑的,盖因底下的前因后果,每个人心里都已经有了计较。就连薛姨妈,也破天荒的见了柏杨一面,交代了好些话。

宝钗和黛玉在这件事上说不上话,便为柏杨准备了不少路上吃的用的东西,足见用心。

几日之后,柏杨和薛蟠便收拾行李出门了。

薛蟠从小长在金陵这锦绣堆中,眼中所见不是夸豪斗富,就是江南烟雨。后来到了京城,也依旧是玉勒雕鞍,不过多见识了几分堂皇的天家气象。归根到底,仍旧身在富贵绮罗之中。而柏杨虽然来自现代,眼界宽广,但活动的范围多是江南一带。就算偶尔到了北方,但现代化的大都市其实哪里都差不多,也看不出什么不同了。

所以出了京城往西走的路上,两人总算是见识了一番北地的苍凉开阔。

在这种天高地广的感觉之中,个人的存在似乎被压缩到了最小,就连薛蟠心中始终无法排遣的离别之愁,似乎也淡了几分。他和柏杨终究还有那么多的路可以走,如今暂且分开,实在算不得什么。若连这一点点小的挫折都熬不过去,将来又该如何呢?

这般一想,不由心怀大畅。早晚他能让任何人都无法反对,不需要再面对这样的别离。

他对柏杨道,“我从前只当自己的见识已经算是不少。但若不是出来走这一遭儿,还不知道自己其实不算个什么。”

“是啊。困在京城里,眼前只看得到那一亩三分地,自然所有的心思和力气都花在了上头。其实跳出来看看,竟不知究竟为的是什么。所以我喜欢自自在在的。”柏杨道。

这会儿两人骑在马上,薛蟠闻言转头去看柏杨。但见日光里他脸上都是轻松惬意,心中陡然一滞。

柏杨本来应该自自在在的,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牵绊不住他。是自己使尽了手段,将他拉进了自己这一团漩涡之中。这一阵子,柏杨所遭遇的一切皆源于自己,而他何辜?可柏杨半分都没有表现出来。

从前薛蟠总觉得柏杨跟自己在一起,他能给对方很多东西。但现在他发现,那些不是柏杨不要的,就是他原本就有的。

然而柏杨毕竟为他留下来了。说一声情深义重都不为过。

在这一刻之前,哪怕两人心心相印,薛蟠心里知道柏杨爱重自己,却难以理清楚这份爱重对他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因为不确定,所以总免不了各种纷扰、争执,终不过是为了试探自己在他心目之中的地位罢了。

然而此时,他心中种种不确定都尽数褪去,只余坚定。

“杨哥儿。”他催马上前,同柏杨并辔而行,“你再等我三五年,将京城里的事情交割清楚了,届时天下之大,无论你去哪里,我总跟着你的。”

“这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怎么又提起来了?”柏杨惊讶。

薛蟠笑了起来,“对,已经说好的。”

快要入夏的西北,阳光烈得很。不论是薛蟠还是柏杨,其实都有些受不住。偏偏道路颠簸,还不方便乘马车。所以两人只好利用早晚的时间赶路,中午则觅地休息。

如此走了十来日,薛蟠便忍不住道,“这西北的天气也着实怪异了些,这里已是如此,平安州又不知是何景象?”

长兴和长顺二人出身军旅,从前也在西北待过,此时笑道,“大爷,这才哪到哪儿,平安州和京城可是大不相同呢!如今不过一路适应着走过去,到时候不至于受不住罢了。”

薛蟠闻言大为后悔,早知如此,该问清楚平安州的情况再来的。他自己倒也罢了,这样的地方柏杨如何受得住?而且还要在那里住上三五个月,想想都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