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只是翰林院给出的惩罚。

刑部给出的责罚与珍哥儿无关,只是针对于整个田家的。田老娘不守妇道,在夫君热孝未过之前,便与人苟合,判决流放三百里。其长媳和次子与她同罪,皆一同被流放。唯独其长子因伤瘫痪,与此事全然无关,只是当家人尽数获罪之后,空有微薄家产的他,注定也活不长久。

至于那位“幸运”的被珍哥儿纳为妾室的田氏女,则特许其将腹中骨肉诞下之后,再行流放之罪。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也总算是尘埃落定了,荣国府除却贾母略有些唏嘘之外,旁的人全然不曾当回事儿。田家也好,珍哥儿也罢,左看右看都唯独只有“活该”二字可配。

可惜,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待腊月二十三,小年夜这一日,才刚晌午过后不久,珍哥儿就领着那位田姨娘来荣国府拜访。彼时,因着小年,整个荣国府所有的主子皆聚在了荣庆堂里,也算是变相的被珍哥儿堵了个正着。

在听闻丫鬟禀告后,贾母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当是珍哥儿来拜年顺道儿将蓉儿带回府里的,故而特地唤过珠哥儿和元姐儿,让他俩带着弟弟妹妹去旁边的暖阁里玩一会儿,只留了那拉淑娴和蓉儿在跟前。

贾母的意思很明白,蓉儿作为宁国府的嫡孙,是万万不可能留在荣国府过年的。事实上能留那么久已经是他们这边耍赖的结果了,可像贾母这般好面子的人,是真心不希望两家因着这等可笑的理由闹翻。故而,在其他哥儿姐儿离开后,贾母带着无奈的语气向那拉淑娴道:“回头你可别拦着,大不了等出了正月里,我亲自给你要回来。”

“老太太说笑了,原就是二丫头淘气,蓉儿早就该回去了。”那拉淑娴轻笑着答道。

这档口,珍哥儿也被丫鬟引到了正堂里,只是身后跟着一个年岁很轻却顶着大肚子的年轻女子。

那拉淑娴只瞧了一眼,便侧过脸去,自顾自的把玩着茶盏,并不打算开口。而贾母则是略皱了皱眉头,用审视的眼光扫过了珍哥儿身后的女子,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珍哥儿面上,语气疏离的道:“珍儿是来接蓉儿回府的罢?体己的东西都归整好了,余下的那些不拿也罢,也好方便蓉儿来年再过来玩。”

珍哥儿听得这话,先是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嗯,但凭老太太安排。”

话是这么说的,可珍哥儿却并不曾将目光落到蓉儿面上,更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而是略带着些迟疑的立在原地,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蓉儿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瞅了两眼,见对方并不理会他,他只撇了撇嘴,仍倚在那拉淑娴身畔,半点儿上前的意思都没有。见状,贾母还欲再劝两句,不想,尚未等她开口,珍哥儿却冷不丁的跪了下来。

“老太太,珍儿有一事相求,还望老太太允了。”

不单珍哥儿跪了下来,原本跟在他身旁只落后半步的田氏也跟着跪了下来,俩人皆是一样的绝望中带着恳求。

贾母愣住了。

“求老太太体恤,田氏她终究怀了我的骨肉,就算先前她有些地方做错了,可也罪不至死呢!哪怕当不成良妾,当个通房丫鬟总行罢?我让她签卖身契,卖到我府上当个丫鬟,再不提做妾一事!老太太,您看……”

“谁要她的命了?”贾母怔怔的望着珍哥儿,“甚么叫做罪不至死?我仿佛记得,在这事儿里头,没一个人被判斩立决罢?”

临近年关了,除非长青帝脑子抽筋了,要不然根本就没可能判斩立决。莫说像这种偏向于家务事的小事儿了,即便真的出了大案子,多半也是等过了正月再另行判决的。至于田家的事儿,除却完全无辜的田大之外,旁的人都是判了流放三百里,而田氏应当是等诞下孩子后再流放。到那个时候,也该是开春了,再加上流放三百里极少会出人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经算是很轻的处罚了。

“可她被判了流放……”珍哥儿先是被贾母话里头的“斩立决”噎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拉着田氏涕泪横流的道,“她怀了我的孩子!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罢?老太太,求您成全!”

这话一出,除却年幼的蓉儿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外,在场的人皆侧目。当然,田氏虽然也侧目了,却是带着一脸的爱慕敬仰凝视着珍哥儿。

半响,贾母开口道:“珍儿,年关里头我也不想说得太多,可你要明白,流放之刑对于田氏而言,已经是很轻的罪行了。至于你说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媳妇儿不单怀过,还给你生下了唯一的嫡子。”

然而,这只是翰林院给出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