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们都忙,索性早些散了,若得了闲儿再来瞧我这老婆子罢。”贾母扫视了一遍下方坐着的两个儿媳妇儿,她自是清楚王夫人来迟定不是方才所说的那个理由,可她并不想当着那拉淑娴的面询问事情经过。</p>

那拉淑娴当下起身行礼告退,至始至终都显得那般端庄稳重,加上她的病早已大好,面色红润精气十足,哪怕并未有多余的言语举动,却仍是轻而易举的将王夫人压了下来。</p>

王夫人僵着身子骨立在厅上,偏那拉淑娴已经告退了,贾母又一副乏了的模样,她只得咬牙退了出去,一出门却狠狠的在大丫鬟金珠胳膊上拧了一把:“你出的馊主意!”</p>

金珠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只能强忍着,趁着王夫人侧过身的那一刻,极快的拿帕子拭去眼泪,装作没有这回事儿。而王夫人只快步往外头走去,意图拦住那拉淑娴。也不知是老天爷帮忙,还是纯属碰巧,等她们主仆走到外头垂花门前时,那拉淑娴正立旁边看花,身畔是虎着脸一言不发的容嬷嬷。</p>

“大嫂好兴致。”王夫人几步走到那拉淑娴跟前,语气不佳的道。</p>

“我这不是等着弟妹吗?”那拉淑娴轻笑一声。</p>

“你甚么意……”王夫人登时变了脸色,可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见几个管事嬷嬷匆匆过来,及至到了跟前忙齐刷刷的跪成一排,且各个都是面色惨白额间渗汗。王夫人当下暗叫不妙,忙拿眼去瞧那拉淑娴,却见那拉淑娴只依然保持着方才赏花的姿态,似笑非笑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p>

“走,去荣禧堂!”王夫人狠狠的扯了金珠一把,示意她唤上那几个已抖成筛子的管事嬷嬷。金珠倒是想按着主子的吩咐行事,可她没这个能耐,连着低声唤了好几次,那些原本满嘴奉承话的管事嬷嬷们却皆充耳不闻。王夫人走出两步,回头一看这情形,便知大事不妙。</p>

偏此时,那拉淑娴善意的提醒道:“看来这些人是来寻老太太的,要不我带她们进去?”</p>

“不必了!”王夫人急急的打断了那拉淑娴的话,及至发觉自己这口气有些太急躁了,登时面上闪过一阵羞恼之意,“大嫂,我的意思是,既然老太太将管家的事儿交给我了,我自会料理妥当,无需大嫂操心。”</p>

“成,那弟妹你忙罢。”那拉淑娴也不矫情,别意味深长的看了王夫人一眼,便带着容嬷嬷飘然而去。</p>

王夫人都快急死了,眼瞧着这些人不愿意给她脸面,甚至一副打算跪死在荣庆堂门口的模样,她纵是再急再心虚,这一次也是避不过了。踟蹰了片刻后,王夫人索性一咬牙转身回了荣庆堂厅里,在贾母尚未回过神来之前,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倒在地。</p>

贾母初时面露惊讶,旋即却了然的点了点头,向一旁的珍珠使了个眼色,不消片刻,屋里便只剩下了贾母、王夫人以及随侍左右的珍珠了。</p>

“说罢,到底遇到甚么麻烦了。”</p>

“老太太,您这次可得帮帮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今年犯小人,打从正月里那会儿开始,就一直诸事不顺的,尤其是……”</p>

“说重点!!”</p>

王夫人被惊了一下,强自镇定后,才再度颤着声音道:“今个儿早间,好几个管事嬷嬷都来寻我,说是底下人犯了事儿给翻出来了。”顿了顿,王夫人又急急的补充道,“原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儿,无非就是有些人手脚不干净。像在厨房那头做事儿的,偷偷的昧下了些许吃食。还有针线房那头,将主子们做衣裳剩下来的边角布料给偷拿回家了。再么就是……有些个守夜的婆子不安生待在门房里,偷偷的煮些宵夜点心。”</p>

“说完了?”</p>

“……是。”王夫人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p>

“哼,若单只这些,你怕甚么?甭管是手脚不干净,还是干活不尽心的,只管责打一顿后,唤人牙子发卖了。这很难吗?”贾母满脸寒霜,语气冰冷。</p>

算起来,王夫人管家理事的时间真心不短了。贾赦、贾政两兄弟本就是同一年娶妻的,只不过一个在年头一个年尾,相差不大。而在最初两年,虽是贾母当家,可她还是分了些活计予两个儿媳妇儿,只是那些个活计却基本上都是一些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锻炼人是足够了,却不足以建立府中的威信。因着贾母素来偏向次子贾政,且四大家族同气连枝,王夫人又打小常进府陪伴贾母,渐渐的,贾母便将管家权慢慢的移到了王夫人手上。说来也是巧合,正好那会儿原主张氏有孕了,她本人也是个小心谨慎的,对头胎格外的在意,贾母很轻易的便利用这个机会夺走了她手头上仅有的权利。可等王夫人怀孕时,却并不按这个旧例。久而久之,王夫人手头上的权利愈发大了,到了如今,可算是荣国府的当家太太了。</p>

“行了,你们都忙,索性早些散了,若得了闲儿再来瞧我这老婆子罢。”贾母扫视了一遍下方坐着的两个儿媳妇儿,她自是清楚王夫人来迟定不是方才所说的那个理由,可她并不想当着那拉淑娴的面询问事情经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