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过世后,身为夫君理应为妻子守一年,甭管是平头百姓,还是高门大户,皆是如此,只除了天子。

可以说,这天底下最不讲道理的,便是那深宫后院。

“没……”十二感觉出来那拉淑娴情绪不对,只弱弱的开口道。

“甚么没?少替他说好话!若他真尽了父亲的职责,你年岁轻轻就没了?别打算糊弄我,就你这开口就要吃要喝的,别是还没及冠罢?”那拉淑娴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看得一旁的十二心惊胆战的,只觉得倘若这会儿乾隆帝出现了,她一准会拿刀子砍人。

当下,十二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当然知晓此时此刻绝对不能替乾隆帝说半句好话,可他不能完全昧着良心说谎话罢?

万幸的是,就在这时,容嬷嬷端着点心碟子进来了。

那拉淑娴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掂了块红枣糕塞给了十二,转而向容嬷嬷道:“嬷嬷可知十二当初有无被乾隆那混账圈禁?”

容嬷嬷刚把点心碟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听得这话当即唬了一大跳,旋即眼泪夺眶而出:“这天杀的乾隆爷!亲生的骨肉呢,怎就这般狠心?作孽哟,虎毒不食子,他怎么就下得了手呢?人家都说黑心烂肠的,说的就是像他这种人罢?合该天打五雷轰!!”

十二默默的将用他那莲藕般的小胖手抓着红枣糕往嘴里送,其实,他是有心替乾隆帝解释两句的。

譬如自己没被圈禁,只是被勒令在府中念书;又譬如,他府里吃喝用度样样精细,连侍妾、戏班子都从未少过;再譬如说,他是因着一场风寒没了小命,并非乾隆帝下令恁死他的。

……

然而,十二只是慢吞吞的拿糕点磨着牙,一言不发。直到容嬷嬷唾沫星子都快说干了,他也磨掉了小半块红枣糕后,终于优哉游哉的点了点头:“嗯,嬷嬷说得对。”

管他呢,天大地大,吃饱喝足最大!考虑到乾隆帝不知道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而自己的未来却被亲娘和嬷嬷捏在手里后,十二琢磨着,只要不是亲口诋毁应该问题不大。

不曾想,也正是因着十二的默认和附和,那拉淑娴和容嬷嬷皆有志一同的认定了十二前世受尽了苦难,且还是亲生父亲加诸于他身上的残酷手段,登时心疼坏了。那拉淑娴原是内敛之人,饶是如此她都忍不住将十二拉过来又抱又亲的。而容嬷嬷则更干脆,眼见十二把一块红枣糕啃得七零八落后,直接夺了他的糕点,又递上一块桂花糕,心道阿哥就这点小嗜好,还是顺着点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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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会说话这事儿,很快就在荣国府上下传开了。其实,一开始十二没打算让外人知晓,可他最终也没能忍住。原因很简单,开口说话实在是太方便了。

例如,想要出恭了,只需喊一声即可,而非每次拉的浑身臭烘烘的,才被奶娘发觉。同样的,想喝想吃了,或者想出去透口气,用说的极是方便,且他的奶娘也是属于极为机灵的人,都无需他多费口舌,一般只要蹦出一个字,奶娘就能替他做到一切。

不过,会说话后的麻烦也实在是不少,最典型的就是见到蠢爹的次数一下子增多了。

“琮儿,我是你爹,快喊我爹……来,爹教你喊,叫爹,爹!”贾赦已经连着三天在十二跟前刷存在感了,可惜十二平素几乎都不理他,更别说喊爹了。于是乎,十二还没开口叫过一声爹,贾赦已经无数次喊爹了。

“弟弟!我是你琏二哥哥,快点,快点叫我琏二哥哥!”琏哥儿是属于偶尔会来凑热闹的那种,只是这个偶尔,却隐隐有着愈发频繁的趋势。只是,在不考虑十二特殊情况之下,琏二哥哥这四个字,真的不是故意在为难他吗?

看着自个儿的蠢爹和蠢哥,十二酷酷的一个转身,拿肉呼呼的小屁股对准他们。

这下贾赦不乐意了,事实上他不单听说十二会说话了,且还亲耳听到了十二喊娘,不单会喊娘,这小子还会喊奶娘,然而偏偏学不会叫爹,叫他怎能甘心?又看了一眼在旁边碍事的琏哥儿,贾赦伸手将他琏哥儿拎起来丢到几步开外,恶声恶气的道:“别在这里打岔,去将今个儿先生教的功课抄写十遍!”

琏哥儿一脸震惊的看着贾赦,旋即蔫头蔫脑的走开了。

“哥。”十二看不下去了,其实较之于明显蠢得不行的贾赦,他对琏哥儿的容忍度反而更高一些。毕竟,琏哥儿年幼,他上辈子就算活得太白目,二十五岁的人对于一个还不满五岁的孩子,总归会宽容一些的。但是贾赦年岁比他长,这辈子又是他爹,就没必要太宽容了。

原配过世后,身为夫君理应为妻子守一年,甭管是平头百姓,还是高门大户,皆是如此,只除了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