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似乎没发觉他此刻的苦楚,边回忆着边自顾自地道:其实,那孩子也不是第一次自杀了,之前少主你与明姑娘摔下断魂崖,那孩子以为你死了,竟然指着宫主怒骂,说害死少主的不是鬼面人,是宫主和他自己,他要替少主复仇,说完,他就用小李飞刀刺进了他自己的心口,少主啊,你根本想象不到他有多在乎你,为了你,他甚至不惜让宫主一再伤心,更不惜伤害他自己。
他默然无言地听着,只觉气血翻腾得厉害,在体内乱冲乱撞,胸口一痛,忍不住喷出一大口血来,全落在地毯上,斑斑点点,宛如梅瓣凋落,构成了一幅凄美而悲伤的画,冰儿见此大受惊吓,不禁后悔自己说得太多了,赶忙上前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
他跌跌撞撞的扑到床前,床上的叶开安安静静的躺着,好像只是在沉睡,脸色虽少了红润,但却显得更加白皙,暴露的红筋也随着流失的血退下去了大半,一点不影响他清俊好看的面容。
他动手扯开了他的衣襟,果真看到心口的位置有一处刀痕,大小宽窄,正是小李飞刀的尺寸,他发了狂似的将他拽坐起来,钳着叶开有些僵直了的手臂,拼命地摇晃着他:叶开,醒过来,听到我的话了吗?我让你醒过来!你这个笨蛋,什么都没了解清楚,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离我而去吗?你不是说要和我同生共死吗!我还活着,你也不许死,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啊!
突然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身子开始不住的痉挛,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他摇摇摆摆,一个重心不稳从床上滑到地上,伴随他长大的旧疾再一次发作了,他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憎恨他的病,让他连简简单单的抓着叶开都做不到,懊恼至极的他猛地将头朝地面上撞去。
花白凤含着泪抱住了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慌张无措:红雪,你振作一点,开儿已经没了,娘不能再没有你了,娘怕啊,娘现在真的怕了,你不要这样,娘知道你心里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相信娘,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已不再是那个铁石心肠的宫主,也无法再遵守‘无间地狱不可以有眼泪’的信条,一身的冷傲都被丧子之痛击溃,作为一个脆弱的母亲,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打击。
自他有记忆以来,花白凤就没有抱过他,此刻靠在她怀里,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娘亲的温暖,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触及到她流下的泪,让他说不出的痛悔,他把两个深爱他的亲人害到如此地步,不论是为人子或为人兄,都可谓是失败透顶,他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地回抱住母亲,怆然泪下:娘,对不起,都是我害了叶开,是我对不起他。
明月心赶到之时,便看到了这样相拥而泣的一幕,她没有急着过去打扰,而是站在一旁等着两人情绪平静,才语气沉重地道:红雪,我已经安葬好了南宫姑娘,你也……节哀顺变吧。
冰儿又是一惊:怎么?连南宫姑娘也……
明月心叹口气:我和红雪本想回明月楼的,谁知,林子里突然响起了叶开的哭喊,红雪不放心,我们便循着声音找过去,结果,就看到叶开已经变成魅影人魔,正抱着南宫姑娘的尸体哭泣,我想,应该是叶开曾丧失理智,吸了南宫姑娘的血。
花白凤和冰儿终于知道,叶开死前到底经历了多大的痛苦,她们甚至觉得他自杀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不再受良心的谴责,不然,依他的性子,一辈子都不会再快活了。
但,叶开是解脱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呢?
花白凤拭去了满脸的泪水,深吸口气,对冰儿吩咐:冰儿,你去准备开儿的后事吧,今日便让他下葬。
他沉浸在悲伤中久久无语,这时却倏然强烈的反对,展臂挡在了叶开床前:不!我不同意!不许葬他,我不要让他离开!
明月心有些讶异他的态度,但还是柔声细语的规劝:红雪,逝者已矣,你怎么能不让叶开入土为安呢?
然后她流着泪开始诉说一段往事,一段算不上太久远的往事,却蕴含了无尽的酸楚与无奈,待她一股脑说完,花白凤固然是满脸泪水,傅红雪却更像五雷轰顶,如石僵化,他原本认定是花白凤母子联手设计了他,害得他这个不相干的人替他们卖命报仇二十年,不想真相竟是如此曲折,他是杨常风的儿子,他也是叶开的亲哥哥,可是,他居然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亲弟弟自刎在他面前,就只为了偿还本不该存在的债,看着手上鲜红的血迹,更是刺痛了他的眼,那是他弟弟的血!咽喉像是有什么异物哽在那里一样,让他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堵得他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