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二人身下一空,失声坠落。绿光飞舞,香气扑面,一条丝带轻轻巧巧地将他们拦腰缠住,蓦地朝外拖曳飞去。
“狂贼敢尔!”玄龟老祖厉声大喝,冲天飞起。
他与许宣二人相距甚远,适才又正自得意欢喜,未加防备。奇变突生,那人来势极快,此时再要追阻已然不及。
老妖惊怒咆哮,默念法诀,双手一拍,那口大铜锅“呼”地翻转飞撞,满锅沸水倒泻喷涌,“哧哧”激响,宛如万千银箭怒射飞舞。
许宣眼前一花,叫道:“小心!”下意识地翻身抱紧黄衣少女,将她护住。黄衣少女低吟一声,全身绵软,羞得双颊滚烫。
许宣微微一怔,突然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啊”地一声,脸上一红。刚要撒手,却又生怕那水箭伤了少女,急忙重新搂住。
“轰!”眼前那条浅绿色的丝带突然鼓舞膨胀,碧云青霞似的飞散开来。滚沸水珠撞击其上,飞花溅玉似的四下抛扬,在阳光中缤纷闪耀,蔚为壮观。
仍有一颗水珠穿透丝带,其势未衰,“哧”地射在许宣的右手背上,登时青烟直冒。他痛吟一声,疼彻心扉,咬牙强忍,汗珠滚滚而下。
耳边听见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格格笑道:“臭小子年纪轻轻,就知道怎么怜香惜玉,讨女孩子欢心么?”绿影闪耀,一个莹白色的丝袋铺天盖地罩了下来,将他与那少女兜入其中。
天旋地转,脚下空荡,许宣心中一紧,已被那人提携飞冲上天;耳畔依稀听见玄龟老祖气急败坏的吼声,越来越远,终于淡不可闻。
光影闪烁,风声呼啸,鹰鸣鹤啼由远及近,倏然擦耳掠过。
许宣与那少女兜于丝袋中,紧紧相贴,难以翻转动弹。身在万丈高空,如浮萍飞叶,跌宕飘忽。
隔着那丝袋的缝隙,隐隐可以看见巍巍险峰、茫茫云海。许宣长了这么大,从未有过乘风飞舞的经历,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兴奋又是新鲜,片刻前的悲怒惊骇不由得淡却了大半。
他生来体弱多病,又是大富人家的金玉公子,不能象其他孩童一般,随心所欲地奔窜玩耍。出行乘车,逛街坐轿,就连到郊外放纸鸢,也要王六等人一齐拽着线,生怕一阵风吹来,将他单薄的身体一齐刮上天去。
盖因如此,好强如他,自小格外慕仙羡道,渴望能象传说中的仙人那样自由自在地御风飞翔。
八岁那年,二舅程仲甫拗不过他的百般央求,偷偷带着他在自家宅院上空乘风遛了一圈,那次离地虽不过五丈,却已足足让他激动了好几个月。但比起此刻际遇,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并语。
“这人究竟是谁?难道是神仙吗?”许宣好奇心大起,眯着眼透视丝袋缝隙,朝斜上方凝神细探。但见那人绿衣飘飘,青丝鼓舞,皓腕欺霜胜雪,妖娆浓香阵阵扑鼻,当是女子无疑。
仁济堂名医云集,其中不乏看相高手。许宣从小耳濡目染,学了不少揣摩骨相的本事。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一个人的长相、体形大致可由他身上任何一处骨骼揣描而出。
这女子虽然碧纱蒙面,瞧不清脸容,但从她腕骨来看,骨骼修长纤丽,肌肤晶莹似玉,必是绝色美人无疑。
许宣心中怦怦乱跳,忖道:“不知这仙女为何要救我?难道……难道天帝听见我的祈祷,所以派她接我上天去当神仙?”
胡思乱想,又惊又喜,一时间竟将适才的遭遇忘得一干二净,当下定了定神,道:“多谢仙女姐姐救命之恩!敢问仙女姐姐要带我去何处?是去天庭吗?”
“仙女姐姐?”那蒙面女子低下头,瞥了丝囊一眼,格格脆笑道,“油嘴滑舌的小子,你别自作多情啦。我可不是救你,我救的是你身边的傻丫头。”
“多谢仙子相救之恩。”黄衣少女的声音温柔悦耳,如清泉微风。适才这一场变故,老妖、神秘女子的真气交相激荡,已然震开了她的经脉。
许宣忽然记起佳人在侧,方一转头,嘴唇触到柔软滑腻之物,少女蓦地颤声惊呼。他吃了一惊,始知碰到她的耳垂,忙道:“哎呀,对不住!”
那少女极是害羞温婉,被他唐突碰触,登时脱口叫出声来,自觉失态,低下头,俏脸红透,长睫轻颤,一时不敢看他。原是美人胎子,合着这娇羞腼腆的姿态,更让人心驰神荡。
袋内空间极之狭小,许宣与这美貌少女咫尺相距,面面相对,不免有些手足无措;正值少年,情窦初开,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大跳,忖道:“原来她这么好看。府里的丫鬟娘姨,可没有一个及得上她。也不知那老妖怪怎舍得吃她?”一念及此,突然想起王六、铁九惨死老妖之手,二舅凶多吉少……心中又是一沉,惊喜欢悦之情荡然无存。
许宣二人身下一空,失声坠落。绿光飞舞,香气扑面,一条丝带轻轻巧巧地将他们拦腰缠住,蓦地朝外拖曳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