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淡淡道:“你是生是死,与我何干?只是我既答应了葛仙人,将你活着送回临安许府,绝不容任何人阻挠。等你回到了临安,就算是立即跳入西湖也不干我事。在这之前,只管老老实实地呆着。”说话间,纤指轻弹,气箭飞舞。
许宣只觉双臂、双腿蓦地一麻,再也动弹不得,惊怒愤慨,大声道:“妖女,我又不是囚犯,你凭什么封我经脉……”话音未落,白光忽闪,咽喉一痛,顿时哑然失声。
许宣张大了嘴,直气得七窍生烟,却偏偏无可奈何。他从小倍受宠溺,胆大妄为,哪曾受过这等闷气?他咬牙切齿,大呼倒霉之余,唯有暗叹自己有眼无珠。
洞外雷电交加,大雨滂沱,狂风挟着雨丝卷入,说不出的阴冷潮湿。许宣周身僵硬,动弹不得,但寒意却钻入骨髓,丝丝游走,叫人难受至极。他猛一激灵,打了个寒战,接着牙关乱撞,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忽听“咕咕”几声,这才发觉肚内空空如也,竟足有十几个时辰未吃东西了。此念一起,顿觉饥肠辘辘。他向来暖衣饱食,不知何谓饥寒交迫,此时身处荒山野岭,饥饿难耐,冻彻骨髓,方才明白原来平时许多稀疏平常之事,竟已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眼前蓦地闪过府中王大厨所烧制的脆皮童羊腿,外皮酥黄薄脆,肉嫩骨酥,入口即化,脂香四溢……登时口水横流,吞下一大口馋涎。越想腹中越觉空乏酸苦,肚皮仿佛紧贴着脊梁骨,一齐震动。
他全身僵痹,手足冰凉,那白衣女子却始终不加理睬,只管盘坐于数尺之外,一言不发。
黑暗中,瞧不见她的身影。偶尔闪电亮起,方能瞥见她稍纵即逝的脸容。她蹙眉闭眼,俏脸雪白,似乎正自熟睡。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许宣全身一颤,忽觉丹田之中有一团热气缓缓升起,烘得五脏尽暖,极是舒服。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葛仙人所说的‘气丹’么?他出身药商世家,“仁济堂”中名医众多,耳濡目染,对于医药、人体经脉所知颇详;从小又慕仙崇道,钻研丹学已久。这团丹田热气,分明是修道之人必炼的“内丹”!
他脑中灵光一闪,登时明白必定是那元婴金丹之功。神丹人体,化为“后天九转金丹”,打通了他的奇经八脉,将他封闭其中的“先天胎气”化融为一,沉淀于丹田气海。
他虽然尚不知如何修气炼丹,但受外寒所激,这团气丹便自动上升,沿着经脉缓缓运转。许宣惊喜交加,凝神细探,只觉那团热气徐徐上升,沿着“手阳明大肠经”慢慢游走,所过之处,如春风吹拂,寒意大消。
他想起葛长庚所传授的“翠虚金丹大法”,当下意守丹田,屏除杂念,默诵“翠虚金丹法”中最浅显的“御气诀”。过了片刻,气丹随着他的意念轻轻摇荡,转入“足阳明胃经”。许宣义是新鲜又是激动,一时间将生死、饥寒全都抛在脑后,一心御气运丹。不知不觉,丹田之中仿佛有一盆炉火熊熊烘烤,周身暖洋洋轻飘飘,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许宣一直梦想着炼气成丹、修仙得道,今日终于初窥道丹之妙,喜不自胜,当下也不停止,一遍又一遍回圜周转,浑然忘了身外之事。
卷一 云海仙踪 四 冷暖(上)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痛楚的呻吟,许宣一凛,听出正是白 衣女子的声音,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闪电接连划过,洞内雪亮,她盘蜷在地,黑发披散,皱着眉,大口大口 地喘着气,双手捂着腰肋,神情极是痛苦。
许宣吃了一惊,跳起身,叫道:“你没事吧?”方甫动身,突然又是一怔:我怎么可以动了?转念一想,必定是自己一遍遍地运转金丹真气,逐渐冲开了经脉,想到此处又是欢喜又是得意。当下不及多想,抢身到了白衣女子身旁,将她扶起。
也不知是否因为闪电的蓝光所映照,她的脸容竟泛着淡淡的青色,虚汗淋漓,连呵出的气也成了绿色。
许宣一阵焦急惊慌,心道:她必是昨夜突围时受了内伤,强撑到现在。想起往日“仁济堂”诸医所教,沉住气,手指轻轻地搭在她的脉门,静心探察。脉象细微无力,似是中了剧毒。
许宣心中大凛,如果只是寻常伤势倒还罢了,当真中了剧毒,在这荒山野岭中,哪里去找解药?突然想起她似乎有个火折子,许宣当下探手入她袖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双指夹住一个丝囊,轻轻地抽了出来。
那丝囊柔软冰凉,与昨日小青装盛李秋晴与自己所用的丝袋一样,看似不过巴掌大,却可盛万千之物。他家中富可敌国,所见识的宝物不计其数,认得这丝袋就是舅舅所说的上古宝物“乾坤袋”。想起李秋睛,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也不知她此时究竟是生是死。虎毒不食子,如果她真是魔门天后的女儿,那妖后想必不至于取她性命。
白衣女子淡淡道:“你是生是死,与我何干?只是我既答应了葛仙人,将你活着送回临安许府,绝不容任何人阻挠。等你回到了临安,就算是立即跳入西湖也不干我事。在这之前,只管老老实实地呆着。”说话间,纤指轻弹,气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