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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贞双颊绯红,眼角眉稽尽是娇嗔薄怒,看得他心中师然一跳,方才的悲郁很怒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旁边那大娘浑然不觉,瞄了青衣女子一眼,低声道:“这位小哥儿,婉娘的孩子刚被恶人害死,等她缓过神,我帮你家娃儿讨此奶木喝。”许宣就等他这句话,忙道:“那就多谢了。”

朝北奔了十几里,溪谷渐转宽阔。月光照着河木,肃光闪闪,两侧的丘陵草地也仿佛盖了一层白霜。回头望去,远处冀青色的样牛参差连绵,依然能见到星星点点的火光。

两人舒了口气,上上山下宛如隔世,虽然还未脱险,但好歹快出峨眉山。道魔各派此刽应当还在“鬼见愁峡”里遍地地拨寻自己,但愿他们狗咬狗,互相恶斗,山上形势越乱,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便越大。

众村民都已累得气喘吁吁,零零落落地在河边坐下歇息。那大娘果不食言,从白素贞怀中抱过女婴,走到青衣女子身边低声耳语。

青衣女子双眼红肿,神色木然,接过女婴,似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有禁不住浑身颤抖,放声恸哭起来。

四周林鸟惊飞,“呀呀”叫着漫天盘旋,众人大骇,生怕招来妖魔,又纷纷上前安慰。混乱间,忽听马蹄如潮,夹杂着叱喝挥鞭声,不过片刺,百余骑风尘卷舞,声势浩荡地从南边科坡疾驰而下。当先几十骑铁盔皮甲,手持长枪,正是驻守蜀境的禁平骑兵。

那此百姓瞧见是官兵,无不欢呼,仿佛悬崖边上抓住了救命稻草,潮木似的拥了上去。

众马长嘶踢蹄,险姓捶成一团,那姓官兵大怒,不断地挥鞭抽打难民,叫道“滚开!滚开!别挡了官爷地道!”几个老人闪避不及,顿时被打得满头鲜血,参叫着滚落山坡。

许宣又惊又怒,正想冲上前去,白素贞一把将他拉住,冷冷道:“是白莲寺的和尚。”他心中一凛,转头望去,才发现把队骑兵中还有十几个和尚,正簇拥着那辆自己选出白莲寺时所搭乘的马车!

冤家路窄,想不到转了一困,竟又在这里狭路相逢。许宣趁众人不备,又将那乾坤元蒸壶吞如肚中。

几个难民不顾一切地跪倒在路中央,朝着官兵“咚咚”磕头,哭道:“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峨眉山妖魔横行,几个村予全被烧光了,求求各位官爷,带我们出山吧,小的们情愿做牛做马来报答官爷的恩德!”

一个将官纵马奔出,骂道:“你奶奶的,大宋朝天下太平,哪儿来的妖魔?再敢妖言惑众,啸聚作乱,老子拿你下狱!都给我滚回去!都给我滚回去!滚回去!”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鞭子,打得那几个人参叫不迭。

众僧视若无睹,一个身居士服、头裁方巾的儒雅男子策马到了车前,合十道:“刘员外,朝北再出五里就是山门了,有赵将苹护驾,必当平安无事。寺中大火未熄,恐有奸人作乱,茅某人就不远送了。”

马车内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颤巍巍地道:“多谢居士这几天来的细心关照,刘某感激不尽。来日烧香还愿时,再行谢过。”

许宣听了更是义愤填膺,那姓茅的想必就是白莲寺样僧口中的大师兄了。林灵素说得没错,这姓贼秃也罢,官兵也好,眼里只有权贵巨富,老百姓在他们看来贱如草芥。那姓赵的狗官宁肯千里迢迢从成都府赶来给刘员外接驾,也不愿顺道护送惨遭横祸的难民。

众僧一齐向马车稽首行礼,而后纷纷掉转马头,随着茅子元朝山上疾驰。赵将官则骂骂喇喇地挥鞭劈打,指挥将士驱散众人,继续朝山外冲去。

如果以许宣平时的脾气,他自当挺身而出,好好收拾一顿那姓赵的将官,但此时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不但自己生死难杵,说不定还会搭上乾坤元嘉壶,带来更大的浩劫,只有强忍愤怒。他转念又想,这姓官兵飞扬跋扈,道门中人见了多半也不敢为难,作为“保镖”纠是再好不过。而魔门之所以谜杀无辜,不过是给道佛各派施压,逼迫他们交出林灵素。众村名既已逃出峨眉,当无大碍,那女婴又有失去孩子的母亲照杵,也算是得其所哉。

当下抓起白灵素的手,低声道:“白姐姐,刘员外体恤辛劳,专程给我们送马夫来了。正所谓盛情难却,却之不恭,恭敬不如从命,聪明不如要命?”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沿着溪答御风疾奔。

白素贞知其心思,却忍不住回头朝那女婴望去。只见青衣女子蜷身,忍受雨点般的鞭挞,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有如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心中一酸。虽只与那婴儿相处了一会儿工夫,去仿佛也体现到了身为人母的悲喜与温柔。

许宣一怔,才知道她们将自己二人当成了夫妻,见白素贞又羞又恼,更觉好笑,不由起了捉弄之意,于是故意叹气道:“可惜孩儿他娘奶木不够,娃儿已经饿了好几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