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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贞忍不住坞然一笑,跳下车去。

许宣也随之却下,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样中。等到那刘员外再揭开宵帘眺望时,早已瞧不见他们的身影。

人群拥挤,车如流水马如龙。青石板铺成的大街笔直干净,两侧高楼连绵,酒楼茶馆,鳞次栉比,牌幡步幅随着晚风猎猎鼓舞。

成群美女正绮在窗边挥柚揽客,“咯咯”娇笑,媚眼横飞,引得路人引颈观望,留恋不去,煞是缤纷热闹。

耳边喧哗不觉。忽听铃锋连响,一行波斯商贾骑着骆骇缓缓走来,兴致勃勃的朝上方的歌姬挥手,其中一个年轻的波斯男子索性取出胡笛,悠然地吹起来。

白素贞从小在峨眉山修道,极少下山,更别说到过成都这样的繁华城市,见过这许多形形色色的男女番客了,此刻与许宣并肩而行,边走边看,颇感新鲜。

许宣不愿与她太早分别,当下也不询问路人“仁济堂”地址,只是放慢脚步,同她一道信步闲逛,指指点点。

成都府的蜀锦闻名天下,除了食肆,酒楼,最多的便是绸缎庄了。每走几步,便能瞧见大卷大卷的锦缎堆积在窗口,在夕晖斜照下,闪耀入霞彩。白素贞从未见过如此殉丽的布匹,忍不住驻足,伸手轻轻抚摩。

许宣见她这么喜欢,便想为她买下,偏偏身上分文全无。摸到怀中的碧玉如意,左右环顾,瞧见一闸当铺,便想到这是别人的遗物,又只得作罢。

两人随着人群上了一座廊桥,那廊桥长十余丈,宽近三丈,十几间楼观连绵交叠,处处雕栏画栋,极其雅伟壮丽。桥上两侧店铺罗列,极为喧闹,与其说是桥,侧不如说是集市。

凭栏望去,晚霞如火,河两岸柳村密如绿烟,河面上波光激滟,游船了渣舟往来穿棱,丝竹声声,随着暖风传来,更觉得旖旎如醉。

两人并立桥上,衣裳鼓舞,尘心尽涤,看着眼前美景,连日来的惊险苦楚全都荡然而空,一时都不愿再挪动脚步。

忽听“哗哗”连声,桥下连声迭起,有人接连落水。原来几艘蓬船行经此处,船上众人瞧见白素贞,无不仰头争望,就连舶公也忘乎所以,顿时与桥洞里迎面而来的游船撞在一起。

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丫环的装束穿在白素贞的身上,别有一番风致,映染着这灿灿霞光,更添丽色。许宣呼吸又不由得一窒,心道。难怪古人说沉鱼落雁,就算我将成都府最好的蜀锦全都买来,又怎能与她相配?

忽然想起苏东坡的那首《虞美人》:“……日长帘幕望黄昏,及至黄昏时候。转销魂。君还知道相思苦,怎忍抛奴去。不辞迢递过关山,只恐别郎容易,见郎难。”心里更是刺痛如扎,大感黯然。

两人绮着桥栏直站到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河畔的酒楼,茶馆灯火一盏盏亮起来,璀璨如银河,但闻处处笙歌,声声笑语,比起白天,发到更觉热闹。

两人趁着游兴,继续混在人流里,七折八转,又不知穿过了多少街道。许宣腹中“咕咕”叫唤,正想提议找一个酒楼吃饭,记在仁沛堂账上,白素贞忽然顿住,凝望着街对面的一快横匾,道:“仁沛堂。许公子,你到了。”

高墙大宅,铜门紧闭,两尊石狮怒目龇牙,威风凛凛,横匾上“仁济堂”三个镀金大字在紫红灯笼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烦为醒目。

许宣心中惘怅,勉强一下,其实黄昏时他们已经路过此处,当时他装作没有瞧见,此刮却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忽见街上人群骚动,一列青袍道人迎面走来。有男有女,个个头戴七星黑冠,斜背长创,衣角上绣着北斗图纹,瞧其服饰装扮,应该是茅上上清派的道士。

当先那道人高高瘦瘦,身穿五色云霞帔,长眉入鬓,细眼似闭非闭,似醒非醒,顾盼之间,偶有精光电扫,令人凛然生畏。

许宣再往后望去,心中陡然一跳,险此惊呼出声。那道人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窈寇的黄衣少女,姿容秀丽,眼波流转,惊慌了羞怯而又凄伤赫然竟是葛长庚的外孙女李秋睛!

白素贞与他对望一眼,又惊又喜,这道士多半就是茅山上清派的护教宗师朱洞元了。李秋睛既已与他相遇,是否意味着小青已逃过妖后的追击,完成葛长庚临终所拖了呢?

白素贞低声道:“许公子,这里人多眼杂,你在此处等我,我去问问就来。”不等许宣回答,便已翩然闪入人样,随着那此道人朝南边的长巷走去。

刘员外摇着那几颗泥丸,如获至宝心道。良药苦口,这药丸这般难闻,想来定是真的了。忙不迭地和丫鬟一起吞了下去,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