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行人纷纷绕行,许宣一凛,暗觉不妙,这此官兵气势汹汹,难道“仁济堂”出了什么事儿,得罪了官府?
身边众人指指点点,低声议论,他凝神聆听了片刻,却没一人知道原因,都在胡乱猜测。目光瞥处,忽然瞧见斜对街的茶楼窗栏上,绮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紫衣男子,长眉美髯,正婪眯眯的凝视着仁沛常的大门~
许宣心里猛地一沉,想起他是谁了。
九鼎老祖楚柏元!
这妖孽明明应在峨眉山上,为何竟会到了成都府?难办……难道……他突然记起当日曾在玄龟老祖与梵音寺众僧面前自报家门,逃生时又被魔门妖后撞见……他脑中“嗡”的一响,全身霎时被冷汗浸透,心道。许宣啊许宣,你以为逃出了峨眉,就万事大吉了?如今全天下都知道诸葛仙人将乾坤元蒸壶交给了你,跑得了和尚,你还能跑得了庙么?这两日疲于奔命,竟然未曾想到这一节,此时悔之晚矣!
许宣目光四扫,很快便又发觉街角,巷口站着的几人颇为眼熟,果然全是那夜在“照神棱镜”中瞧见的魔门妖众。
再转身仔细环顾,街口牌楼下,布店门口,酒楼长廊,茶肆窗口……站了许多人,或僧,或道,或丐,或书生……虽然形容不一,姿态各异,但目光全部森冷地凝视着“仁沛堂”门口。
刹那之间,他明白,自己已经处于道,佛,魔三教重围的陷阱边缘!
许宣深吸了一口气,正欲慢慢退出人样,找到白素贞加以提醒,忽听“嘎”的一声,仁沛堂的大门打开了,两个奴婢提着灯笼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男子,朝众官兵作揖道:“各位官爷有何指教?”
那声音极之熟悉,许宣徒然一震,回头望去,那人身着丝冠罗衣,高大微胖,面如重枣,长眉星目,神荣沉静而颇有威仪赫然正是他的父亲,大宋第一药商许正亭!
许正亭刚一踏出门槛,那几个官兵变虎狼似的扑了上去,不容分说,将他按到在地,喝道:“姓许的,有人告你勾结妖魔,意图谋反,跟我们走一趟!”
众人哗然,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许宣更是又惊有怒,一头雾水,心想:爹爹必定是听说了峨眉之变,心急如焚,所以亲自赶来找我,只是不早不迟,偏偏卷入了这个漩涡之中。但这此官兵说的“谋反”又是怎么一回事?
眼见那几个官兵将父亲五花大绑,推了出去,他怒火上涌,恨不得立即上前对他们饱以老拳。但再一看那此混迹人群的魔门妖人,僧侣道士,他又不得不硬生生忍了下来,心道。眼下三教虎视肮眈,摩拳擦掌,只要我一现身,必定爆发一场惊天血战。到时别说我们父子,只怕整个成都府都会惨遭浩劫。但我如果再不现身,爹爹即便不叫官兵折辱,也极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被三教抢夺,作为迫我就范的诱饵,再想脱身,可就难如登天了……
思忖闸,那几名官兵已将许正亭绑上了马背,叫喝着往北城奔去。
大风吹拂,满街彩灯摇曳,这条长街商铺林立,酒楼茶肆毗邻连绵,最为繁华。听说仁沛堂出了大事,看热闹的百姓无不哄然如沸,潮水似的尾随,三教中人也不动声色地夹在其中。
许宣站在人群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宛如激流中的一块礁石,心如乱麻。成都如此,临安多半更加凶险。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难道……难道我一辈子再不能回家么?但就算从今往后,我永不现身,这此人便会放过爹爹和娘亲么?他们若是挟持爹爹,娘亲,逼我交出林灵素,我又该如何是好?利那之间,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恐惧,浑身冰冷,呼吸不得。直到此刻,他才鲜明而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果真已成了道,佛,魔三教的众矢之的。自己死不足惜,但若因此连累父母家人情何以堪?
他虽然胆大包天,机变百出,却终究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到了这等绝境,也不免惊慌失措。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直想就此彻底放弃,交出‘乾坤元蒸壶’,与父亲,家人远离凶险,继续过从前那逍遥快乐的日子。
但想到葛长庚的嘱托,想到父母的教诲,想到峨眉山下目睹的那种种惨心……顿时又是一凛,醒过神来。
林灵素有句话说得不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自己将他交出来,到时惨遭横祸的,又何止是自己一家?
他正想一同追去,又听有人高声道:“让开!让开!”十数骑飞驰而来,在“仁济堂”大门前倏然停住。八九个官兵翻身下马,大步朝宅门走去,“咚咚”地大力叩门,高声喝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