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咬牙,暗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再撑上几日,等林灵素形神俱灭后,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出父亲。当下低头随着人流一起朝北走去,见机行事。
人潮茫茫,左右张望,始终没有瞧见白素贞,也不知她是否暴露了行踪。正自心焦如焚,身后忽然有人将他肩膀往下一按。
许宣心中陡沉,正想转身狰脱,却见一个葛巾布衣的男子又惊又喜地看着自己,清俊轩昂,正是舅舅程仲甫。
几日不见,直如隔世,尤其在这孤身无依的紧要关头,更让他喜得心花怒放,差点叫出声来。
程仲甫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声张,拉着他拐入小巷,见两边无人,这才扳住他肩膀,颤声道:“好孩子,我以为你……你……”眼眶一红,险此涌出泪来。
许宣抹了抹眼泪,笑道:“我没事儿。我还担心舅舅有什么事儿呢。是了,刚才我……”
正想询问父亲之事,程仲甫却忽然沉着声音,截口道:“宣儿,那此魔门妖人说得可是真的?葛仙人真的将林灵素收入乾坤元蒸壶,交给了你?现在那葫芦还在你身上吗?”
除了父母,许宣最敬重的便是这个舅舅了,若换了从前,定然想也不想地和盘托出。但此时父亲刚被官兵当中抓走,舅舅居然只字不提,一心只想着乾坤元燕壶,让他错愕之余,不免有此气恼。
他问得越急,许宣越是反感,当下故意与他捣乱,摇了摇头,道:“乾坤元燕壶不在我这儿,被葛真人藏在峨眉山上了。”
程仲甫神色微变,皱眉道:“他藏在哪儿了?你还记得么?是不是还在九老洞里?”
到最后一句时,指力不由自主地加大起来,掐的开宣一阵疼痛。在巷口昏暗的月光里,咫尺相对,他双眼灼灼,脸色阴睛不定,显得说不出的古怪,仿佛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不知为什么,许宣又想起了峨眉山上的那此道士,心中一凛,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虚空似的恐惧,隐隐里竟觉得不能将葫芦交付与他。定了定神,道:“葛仙人只说藏在了一个至为隐秘的地方,我哪儿能知道?舅舅你放心,再过两天,那妖孽形神俱灭,魔门就算找到也没什么用了。”
程仲甫喃喃道:“形神俱灭……形神俱灭?”他眯着双眼,像是在做什么困难的决定,慢慢的松开手指,道,“宣儿,此事相关重大,你再仔细想想。乾坤元燕壶真的不在你身上?又或者,你想不起葛仙人将它藏在了哪里?”语气转为和缓,神色凝重,又恢复了平时那熟悉的模样。
许宣心中一软。或许舅舅只是担心林灵素落入魔门手里,所以才这般焦急。要他相信自己至亲的舅窘与那此牛鼻子同属一类,实在难以接受;但若万一……万一……喉咙像被掐住了,难以呼吸。他摇了摇头,还不等说话,后脑忽然被重物猛击,金星乱舞,顿时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昏迷前的那一刹那,依稀看见长巷旋转地灯笼,闪烁的人影,以及程仲甫那双寒冷如冰的眼睛……
“哗!”冷水浇头,刺骨冰凉。
许宣猛地打了个寒战,醒了过来。四周石壁环绕,森然如井,几盏昏黄的油灯明暗摇曳。
他双臂被铁链锁扣,悬吊在半口,腰腹一下则浸在冷水里,稍一摇晃,便觉全身刺痛难忍。一时间又是惊愕又是恍惚,竟分不清是梦是醒。他忽然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心中一凛,叫道:“舅舅……”
“救救救,救你个头!”一个青衣汉子将木桶往地上“咚”地一掷,大踏步从他身后转了出来,“瓜娃子,到了老子这里,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你!”从石壁上取下一备棘刺长鞭,猛地抽劈在许宣头上。
许宣眼前一黑,头颅都仿佛要炸将开来了,热乎乎的鲜血顿时流了一脸。还不等吸气,脸上,身上又是一连挨了八九鞭,剧痛如裂,忍不住纵声大吼。
那人喝道:“叫天王老子也没用!瓜娃子,叫老子一声‘爷爷’老子或许还能给你留一寸皮。”一边骂,一边鞭鞭入骨,将他打得皮开肉绽。
许宣从小养尊处优,何尝受过这等罪?若不是服了元婴金丹,早就昏死过去了。
他脾气桀骜,非但不讨饶,反而被激起熊熊怒火,也不管此人是谁,哈哈大笑。“乖孙子,知道爷爷皮痒,给爷爷挠痒来了。再来再来,往上一寸……啊!如……是了!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那人抽得越狠,他笑得越响,狂风暴雨似的吃了数十鞭,纵是石头也被打开花了,他却片刻也不服软。
那人“咦”了一声,似是没想到这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竟如此倔强,冷笑道:“仙人板板,你侧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抛下鞭子,转身从墙角另起一根铁棍,道:“瓜娃子,既然你这么喜欢笑,老子就让你开口笑到底!”
他一咬牙,暗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再撑上几日,等林灵素形神俱灭后,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出父亲。当下低头随着人流一起朝北走去,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