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想起父母,想起仁济堂,想起家中的老老少少,顿觉锥心刺骨的悲痛,胸口如被巨石垒堵,无法呼吸。想要狠狠地啐他一口唾沫。泪木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是什么样的贪婪与邪念,可以让一个人泯灭良知,丧心病狂若此?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保全父母,保全普天下如父母般无辜的百姓?如果两者不能并全,他真的要牺牲许家上下几百备人命么?
那几人见他突然流下泪来,只道起了求生之念,互相使了个眼色,程仲甫又叹了口气,道:“宣儿,你当我真的如此狠心?你娘是我的姐姐,从小到大,我更当你是儿子一般。但你可曾想过,个人生死事小,天下为大。那妖孽险此害我大宋亡国,若不将他交付朝廷,又怎对得起狂死的千千万万百姓?万一让他逃脱,浩劫再起,你也罢,我也罢,岂不都成了千古罪心——…”
他不提这话侧也罢了,一提许宣怒火更如熔岩喷薄,“呸”的一声朝他唾去,咬牙喝道:“你这人面兽心的狗贼,少来惺惺作态!有肿就立即将我杀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终有一日我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盛怒之下,连声音也颤抖起来。
程仲甫脸色微变,李提刑摇头道:“许公子,你襟刑在即,却想着剐窘舅的肉,污泥犯上,死不改悔,神仙也救不了你。”站起身,道:“郑节级,这里就交给你了。本朝刑法虽然,宽,字当头,但对于那此执迷不悟的反贼,却只好用用重典了。”
郑虎冷笑一声,道:“李大人放心,在校的手里,还没有撬不开的嘴。”李提刑三人方一走出木牢,便猛地一提铁索,将许宣高高拉起,铁棍旋风似的扫击在他的左膝上。
许宣痛得泪水交迸,还不等叫出声,右膝,脊背又被连环猛击,骨头仿佛全都碎成了音粉。
郑虎凶残狠辣,远近闻名,犯人见了他,无需用刑,便哆哆嗦嗦地画押招供。成都的百姓常常拿“郑老虎”吓唬不听话的孩子,有人甚至呼之为“郑太岁”。
他跤扈惯了,见开宣在他面前如此强倔,早就火冒三丈,得了李提刑的准许,更无半点忌惮,什么毒辣的招数全都使了出来。
铁棍,棘鞭,烙铁,钢针,老虎凳……半个时辰里,刑架上的种种工具一一用遍。许宣被折磨得体无完肤,指骨,肋骨,腿骨……也不知道碎断了多少,几次晕雁,几次又被冷水浇醒,忍无可忍,恨不能立时死了。
好几回近乎崩溃,险壮便要吐露实情,但他一想到葛长庚那句,“朝闻道,夕死可矣”既是求道之人,又怕什么生死,顿时又耳根烧烫,热血上涌,咬紧牙关苦苦强挨。实在难熬了,便纵声怒吼,或大笑唾骂,到了后来,嗓子都喊哑了,垂着头,奄奄一息,却始终不肯求饶。
郁庭怨月只刃他见如,碘独,又走心月、走汹毖,稼然道:“你个瓜娃子死鸭子嘴硬,不上架烤烤不行。”抓起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嗷”地抵在他的小腹上。
许宣大叫一声,焦臭四溢,顿时昏死过去。
昏昏沉沉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再次醒来时,水牢里空空荡荡,昏黑一片,郑虎已经不知去向。他全身浸在冰冷浑油的水里,仅有头颅露在水外,没吸一口气,心肿便热辣辣的一阵灼痛。所幸奇经八脉并无大碍,筋骨虽伤,仍能动弹。
许宣正想用“翠虚金丹法”驱寒取暖,腹中的乾坤元燕壶突然一动,脑海里又传来林灵素细弱的笑声。“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小子,你若早听寡人的话,又何须受这等鸟气,吃着等苦头?”
许宣一凛,必定是刚才郑虎烙灼腹部,震动了葫芦赛口,又让这妖孽找到了意思缺漏,能够再次传音入密。
好在乾坤元蒸壶是上古神器,隔绝阴阳,只要封印未除,林灵素便逃脱不出,别人也难以杳探到任何异动。
这是有听林灵素说道:“我早就说过了,你我现在是一备绳子上的蚂炸,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老子纵横天下几十年,快意恩仇,什么本都赚回来啦,就算立刻死了,又有什么打紧?可是小子你就不同了,父母双全,拖家带口还有几百备人命,嘿嘿,等那狗皇帝一下诏令,稀里哗啦全掉了脑袋,那可热闹得很啊!”
许宣知他煽风点火,不过是故意激自己放他出来,当下闭着眼睛运气调息,只当没有听见。
林灵素笑道:“小子,你刚才昏迷时,没听见那两个牢子说话么?许家勾结妖人谋反,十恶不赦,满门抄折就这两天的事儿了。明日你爹就将被押解进京,和你娘一起凌迟处死。啧啧,你看了一场病,害死一家人,算不上绝后,至少也是空前了”……
许宣想起父母,想起仁济堂,想起家中的老老少少,顿觉锥心刺骨的悲痛,胸口如被巨石垒堵,无法呼吸。想要狠狠地啐他一口唾沫。泪木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