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拾面无表情,泪水却滚滚而下,鲁妙子将他心疼的搂在怀里:“争吵时的气话如何可以当真,当时我便在一边,他们的悲伤和悔恨绝不可能作伪。”

萧拾却恍如没有听到,自嘲道:“你看,多么无私的母亲,又多么自私的父亲……他们既然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这样自私的父亲,我不想要,这么无私的母亲,我更不想要……”

鲁妙子心酸不已,转移话题道:“你说你父亲是走火入魔却是怎么回事?”

“他练了道心种魔大法。”萧拾打断道:“也是用我做的炉鼎。炉鼎间接被他害死,他走火入魔已经是最轻的了。”

鲁妙子也无话可说了,这样的父母,他也是首次得见。轻叹一声,搂紧了怀中的孩子。

萧拾沉默片刻,又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我知道师傅做了什么。道心种魔大法原本是牺牲炉鼎成全魔种的功法,但师傅为了救我,却反其道而行之,牺牲魔种,成全炉鼎,将一身修为,甚至精气神都全部灌注给我,将我从鬼门关中扯了回来。碧秀心那一掌时,我还未完全接收师傅的馈赠,师傅的庞大精元还在我经脉之中,自动护住了我,才没有要了我的命。那时我只感觉头上巨震,竟似又开始做梦,这次的梦却匪夷所思,我仿佛看见星空中,无数的星辰明明灭灭,或绚丽如烟花烂漫,或摇曳如闪电划破长空,转瞬间,无数星辰陧灭,又有无数星辰诞生……神秘壮阔。这一画面像是持续了无数个时空,又像是转瞬即逝,然后,又有无数画面如闪电般的在我脑海中闪过,微小的生命从海洋中诞生,庞大的巨兽统治着世界,丛林中的猿猴用后肢走进平原……最后我似乎看见有耸入云间的高楼大厦、人坐在铁鸟的肚子里在天上飞,然后我便醒来过来……”

鲁妙子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对萧拾即使怜悯,又是羡慕,隐隐明白这孩子在生死之间获得了足以让天下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机缘。

萧拾对鲁妙子的情绪没有察觉,继续道:“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被孤孤单单的埋在土里,很冷、很黑,我把身上的土掀开,看见了漫天的星光。我就那样躺在坑里,薄薄的浮土盖着我身上,像被子一样。师傅死了,爹娘不要我,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也不想去做什么,我想,就这样在这里躺着也不错,反正人最后都要在这里躺着的,出去折腾什么呢?后来仲哥和陵哥就来了,他们被我吓坏了,怪叫着拼命逃跑,就这样还没有忘了他们手里装着食物的麻袋,更没忘了搀扶彼此……我忽然很羡慕他们,他们都有那样珍视的想要努力抓住的东西,而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想要。”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回来了,将他们吓得魂飞魄散的坟场他们顾不得怕了,周围香喷喷的食物对他们也没了吸引力,他们紧张的扒着我身上的土,知道我还活着时,是那样的兴奋和高兴……我忽然就想哭。他们轮流将我背在背上,他们力气很小,背着我不知道跌了多少跤,但每次都拿自己做肉垫,丁点儿也没有伤到我……他们无论跌多少跤,无论喘的多么大声,从来没有想过将我从背上放下来……我知道自己很恶劣,我明明可以自己走,可我就是不想下来……我想,如果每个人都应该有一生最为珍视的东西,那么我终于找到了。”

萧拾心情渐渐平息下来。

鲁妙子道:“哈,我忽然有些妒忌他们起来!你莫要忘了,可是我冒着生命的危险,将你从你父母手里抢出来,你才可遇到你那两位好哥哥。”

萧拾嘟嘴道:“你将我埋在又冷又黑的地底下和一堆死人作伴,便再也不理。你可知道这已是我一生的噩梦,闭上眼睛便觉得周身都是腐尸和枯骨,根本就不敢入睡。”

鲁妙子讪讪道:“我是真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当时情况紧急,水只有藏在大海才最安全,尸体当然是埋在坟地才不会给人找到。况且我一脱身便回来,欲给你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安生。唉,我真不知道会给你留下阴影,此事确实是我的过失。哈,我说你为何每晚都要你那两个哥哥抱着睡觉,原来如此。”

萧拾诧道:“你怎会知道此事?”

鲁妙子道:“这便间接证明了我并非真的如你所说对你不闻不问。我时时留意你们的生活状况,自从知道你那两个哥哥想要习武,我便特意寻了上成的武学秘籍去寻你,却发现你竟然在为你那两个哥哥疏通经脉,你能否想象的到我那时受了怎样的惊吓?从此再不敢让你接触任何和武功有关的东西。”

萧拾恍如未闻,再次开口,这次他的声音温婉柔和:“那么之轩,当初你用瑜儿与向雨田换取《天魔策》一观时,又可曾想到会有今日?”声音温婉,但语调却不由自主的有些高亢,可见她当时的心情也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