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真这么想,就太天真了。
皇阿玛是慈父,同时也是江山之主。
他对年幼的儿子的确多宽容,一旦触犯到底线,一样办了你,这就是帝王。就连元后赫舍里氏亲生,一岁就被封为太子,被皇阿玛亲自教养大的老二胤礽说话做事也不敢留下任何把柄。
康熙先降了永和宫德妃的位份,又办了十四阿哥胤祯,朝堂上连风气都正了不少,他情绪不好,众大臣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留下任何把柄遭那对倒霉母子的牵连。朝堂上人人自危,连带着京城里的气氛都压抑了不少,得知十四阿哥被料理同百媚楼里的女人有关,索额图心里就咯噔一下,他那孽子之前就因为那劳什子的芙蓉楼主得罪了贾恩候,这回该不会又摊上事了吧?索额图也算是常青树,他在朝中的势力极大,想打听这事不难,他从乾清宫一个小太监口中得知,事情的起因是十四阿哥诬告四、八、九、十,说他们在君子别院玩女人,被点名的那些就是百媚楼里一干台柱子,万岁爷派了两批人去查,顺天府那边情况不明,宫廷侍卫却很快将真相传回来,并没有那回事,当天,百媚楼里出去的就只有一个人,还是没格尔分少爷带走。
索额图简直不能接受,自己亲手教养的儿子竟然这么蠢,发生什么事他能搅和进去,简直是变着花样在作死。不用想就知道,被他带出去的铁定是那个婉姑娘,从前觉得,不就是个女人么,儿子喜欢就随便他咯,玩个青楼女子有什么大不了。如今看来,这女人也太不吉利,只要同她扯上关系就没有好下场,索额图回去就让格尔分跪下,拿着马鞭亲自抽了他一顿。
别看只是一顿鞭子,这里面包含着他对儿子的愤怒与失望。索额图是正黄旗人,大学士索尼的第三个儿子,是康熙元后赫舍里氏的叔父,世袭一等公。最重要的是,他是崇德元年出生的,到如今已是七十多岁,他与明珠是本朝最有影响力的大臣,被奉称为索相,平时很是稳重,别说动手,就连红脸的时间都少……把他逼到这份上,格尔分也是个人才。
这边索额图忙着教子,贾赦已经在荣僖堂同史太君闲聊。便宜娘情绪很不稳定,好似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她靠坐在床上,将两个儿子全都召到跟前来,说:“我今日做了个梦,想想恐怕时日不多,特地将你们两兄弟找来,想说几句话。”
听到这话,贾赦又看了两眼,没瞧出有死亡的预兆,过去那么多次经验告诉他,还是不要贸然插嘴,听老太太把话说完。他不开口,二老爷贾政却露出了焦急之色:“母亲您身康体健,怎么说起这样的话,贵人刚在宫里立足,只要生下阿哥,您还有大福气。”
“……那福我恐怕享不了,今日我做了个梦,自己好似得了重病,已经下不来床,就是濒死的模样。我生在侯府,嫁给老爷做了国公夫人,到如今什么世面没见过,也算是活够了本。只是想到这宅子在我死后要被朝廷收回,我就没脸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叫你们兄弟过来不为别的,只想交代两句话。”
贾赦其实想插嘴的,却听二弟贾政悲壮的说:“母亲您讲,无论是什么事,儿子都会尽力去完成。”
好吧,仿佛还没到把真相说透的时候,贾赦也看着史太君,等她的下文。
老太条稍微酝酿之后就说:“这宅子要是真的被朝廷收回去,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拿回来。为娘在地下等着消息,你们要是做不到,我……死不瞑目!”
贾政就要点头应是,这节骨眼上,大老爷终于开口了:“母亲说这样的话,为时过早,依儿子看,还是等大限来的那天再交代遗言。”他说的完全是大实话,便宜娘却显得很受伤,二弟贾政还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他。
“我们二房的事,兄长不管不顾都好,做弟弟的不说什么。母亲眼看就要……,你竟然还说这样的风凉话,简直大逆不道!”阵仗再大也吓不住大老爷,他瞅了贾政一眼,道,“同你张口闭口就诅咒母亲去死相比,我这委实不算什么。”
“……”别看贾政是个读书人,他完全没有别家文人那种指点江山的豪气,也没有朝中文臣绝佳的口才,这样就给噎住了,想说什么,又措不好辞。
贾赦懒得同他废话,看向史太君问:“母亲您说梦到自己瘫在床上,大限将至?那可不是什么临死前的征兆,大约是分了家之后,二弟忙于朝中之事,二弟妹忙着清点府库管理后院……没陪您好好说话,觉得孤单罢了。”
他说的没错,分家之后她跟前真的是冷清不少,那梦真是因为这个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