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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沉思,耳边忽听大叫:“赶他走,如此下流人,岂能来这法场庄严之地?”</p>

注目一看,原来是一个人执意要冲进法场却被两个差役拦住。而刚才的喝骂正是太守田岗发出的。</p>

他不免奇怪地问:“田岗大人,这法场鼓声未响,按例可以让亲友相送最后一程的,怎么竟不让那人过来?”</p>

正在和田岗说话的他没有发现他的两个兄长在这一刻面如土色。</p>

仙道礼恨恨瞪向仙道贤,用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问:“他不是被你关得好好得吗?怎么跑出来了?”</p>

仙道贤也是脸色惨白,低声回答:“天知道怎么回事,希望他刚逃出来就跑来了,在路上并没有听人说起这位新任监斩官是新科状元仙道彰,否则……”</p>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心中求神念佛地希望一切如愿以偿。</p>

而田岗则笑答仙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个人叫做藤真健司,是个戏子。虽是男子,却是个美得花一样的人,不过这枝花叫法不同,正所谓后庭花是也。那个死囚八成是他的相好,所以象这样脏污的人,这样脏污的事,可不能让他进法场污了这王法重地。”说到这里,坐在一旁的一些个有头有脸的主簿、县丞、典史们无不发笑。</p>

仙道心中暗自冷笑,真要说脏肮,只怕没有人比这些道貌岸然的父母官更脏肮。真要是个干干净净的人,怎么竟连后庭花的事也知道,而且这么多人都会心而笑。</p>

一瞬间,仙道有一种恶心地要吐的感觉。</p>

没有了流川,没有了枫,他又何必再强做笑脸来应酬这些让他看不起的人。</p>

注目看那藤真,急切忧伤之色尽在眉目之间,本来想张口让人放他进刑场,可又没有出声。你是无可奈何而死别,我却是被心中至爱的人生生离弃,连他只言片语都不曾得到,连与他执手话别的机会都没有,天不怜我仙道彰,我又何必怜悯旁人?</p>

仙道就那样冷冷坐在高台上,冷眼看着那个藤真不断地祈求哀告而不被放行,也不知他哪来的一股劲,竟生生冲过了两个差役的阻拦,扑到场中一个瘦弱囚犯的身上,对着高台上无限悲愤大喊了一声:“冤枉。”</p>

话音才落,就被一旁的郐子手鱼住一拳打在头上,打晕了过去。</p>

田岗大怒:“竟敢扰乱法场,先拖下去,押进牢里,本官再做处置。”</p>

仙道坐在原处,没有言语。有冤情吗?每年处死那么多人犯,岂有没有冤杀的。只是这不归他管。这些人犯都是由地方官上报由刑部勾名的,没有十足的证据最好不要去想什么刑场翻案刀下留人的事,这毕竟不是戏文里的故事,还是少惹祸上身好。更何况他的官位虽在田岗之上,但他的官职不能参予地方政务,他即不是钦差又不是巡案,更不是主政的知府知州。如果他硬要管闲事,田岗当然也不能拿他怎样,可朝中的言官们却可以振振有词,说他任意干涉地方政务,长此以往,京中所有官员皆效仿,各地官员如何施政?只此一条,就算圣上喜欢他,也未免龙心不悦。</p>

仙道在心中暗笑自己,以前总想着当官,以为当了官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喜欢做的事,如今才知有了功名,有了官位之后,反而更多拘束,更不自在,反不如以前穷苦时常有匹夫之勇,意气之怒。可自己却一心一意想求这功名,以至于竟失却心头至爱。</p>

他这样想着,恰见两个差役拖着昏迷的藤真从高台之侧退走,如今距离较近,仔细一看,这藤真果真长得无比秀美,莫名地想到了枫也有着同样清俊美丽的容颜,心中就是一痛。</p>

这藤真原是官员们所看不起却偏要玩弄的戏子,却肯为了那个人,明知无望,明知惹祸,仍要冲进刑场,发出那一声冤呼,他与那人之间的情义该是何等深厚。相比之下,天下最最无情冷酷的莫过于这些官场上大人物。</p>

想起藤真与那人的关系,无端地想起了自己与枫也曾如此亲厚,忽然间心中动意,决定要问一问这件事。</p>

“田岗大人,刑场呼冤也不能听而无闻,我看我们还是问问这囚犯到底有何冤情得好?”</p>

田岗急说:“大人,哪个死囚的家人临刑不大声叫冤枉的,这些可都是刑部勾决的人犯,若不处死,误了时辰,那是大罪。”</p>

仙道含笑说:“当然,但人命终究关天,我等食朝廷奉禄,怎能不加理会。原本我也不该过问此事的,只是今日即被大人一再相邀,硬许了这监斩之职,今日刑场上的事我是非问一问不可的,再说,现在处斩的时辰不还是没到吗?”</p>

田岗脸上已经微微有冷汗了:“大人只怕问不出什么来,这个死囚原是一个哑巴,因入了强盗伙,所以才获死罪的。”</p>

尚在沉思,耳边忽听大叫:“赶他走,如此下流人,岂能来这法场庄严之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