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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硬要流川做为侍童伴读陪他们上京,明里说得合情合理,内里不怀着见不得光的心思才怪。离了仙道昭的管束,这两个人越发可以肆无忌惮,身旁的下人哪个敢管谁个能劝还不都是奉承主子百依百顺。流川落在他们手中,又找不到半个可以相助的人,若想全身归来,不为所犯几乎是不可能的。</p>

“放心,我不会去的。”流川的声音如石上清泉,令得仙道愤怒的情绪稍为平定,但却只能苦笑。</p>

不去,流川当然不愿去,不想去,可他如何可以不去呢。他身在仙道家,又岂能不听两位少爷的?</p>

看着流川宁静的眼眸,仙道一直疼痛到了心深处。他素知流川心高,岂是甘于留在仙道家为人仆役的。以他的性子,就算冷死饿死在外头,也该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些年来,他一直留下,受着旁人轻视,忍受两个兄长的处处为难,为的只是自己。为的只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孤寂凄凉,不忍抛下自己离开。所以宁可忍受一切,也要留在自己身旁,只是用那双可以照亮天地,照亮心灵的纯净双眸在最最孤单无助的时候默默凝望他,永远这样陪伴他,守护他。</p>

可是,一直想守护流川的不是自己吗?</p>

知道流川为什么留下,知道流川为什么甘愿忍受一切,曾经不止一次想要抛下一切,带着流川远远离开这里,再不受人冷眼看人脸色,再不让流川受人支派,为人仆役。</p>

可是离开以后呢?</p>

他什么也没有,身无长物,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不会务农,不能砍柴,没有力气,不懂手艺,除了一肚子考不到功名的文章之外,他什么也没有。</p>

连一个简陋住处都未必可以提供给流川,更不要说以后的生活了。</p>

想到当年恩师提及师母因贫病而死时的痛楚神情,恨不得胁下生翅远远离开这冰冷家园的激动都会化为一片寒冰。</p>

可是现在,再也拖不得,再也不能拖了。无论外面的世界多残酷,纵然他们再没有可以退后的地方,可以倚仗的爱人,但现在,也顾不得了。绝对不可以再任那两个人予取予求,绝对不可以让他生命中唯一珍贵的人受到丝毫侵犯和伤害。</p>

仙道知道自己不可能有第二条路,凝望流川,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流川一直不喜欢这里,流川一直不愿留在这里,可是为了他,却一直留下来了。流川知道他的顾忌,知道他的担忧,尽管流川并不在乎穷困之苦,却也从不勉强他,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着他来下决定。而现在,他终于无法再犹豫,无法再迟疑,只能对他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p>

仙道还不曾开口说出这句话,管家已是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也不对仙道打招呼只是冲着流川枫叫:“流川枫,你果然在这里,还偷什么闲?再过两天大少爷二少爷就要走了,正满世界找你去打点书册呢,还不走。”口里说着,手已伸过来硬拉流川枫。</p>

对于仙道彰这个形式上的三少爷,上上下下的人向来没有半点敬意,也没有人会在乎他。</p>

仙道胸中怒气上升,知是仙道礼和仙道贤明知分别在际,故意让他和流川枫连谈话的时间也没有。</p>

流川明净的清眸一如即往安抚了他所有的怒气,低声说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去。”然后闪开管家的大手,也不再多说,随他一起出去了。</p>

仙道之所以没有追着流川枫,没有拉着他的手,顺便再赏管家一声冷笑,大声宣告再也不听仙道家命令,只是因为流川临去的眸光,平定的语音。他深知流川一向不喜多言,可他一旦开口,就一定会做到他所说的事,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拒绝陪伴兄长上京呢?</p>

仙道彰心思纷乱。素来也可算是个聪明人了吧,只是碰上的流川的事,往往关心则乱,脑中乱成一片,什么也主意想不出来。</p>

满心都是流川,哪里知时日之过,便是腹中也全无饥饿之感,只是那颗心直如火焚一般,越发地痛楚了起来。</p>

便是苍天似乎为他忧思所感,随着惊雷之声,大雨如倾盆而下。</p>

纵是这般狂风暴雨也无法让仙道心头的焦虑之火稍息。他恨不得立刻去找流川问他到底有无办法,那办法又是否可行。如果不行,那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永远离开这里好了。绝对,绝对,不能让流川被他们带走,就算流川本人有绝对的机智可以保护他,可自己长时间与流川分离,日日夜夜为他担忧焦心,恐他受了欺辱伤害。这份牵念就足以断肠碎心了。</p>

仙道苦苦地等,苦苦地忍,好不容易夜幕降临,好不容易已过午夜。他这才能急急忙忙离开自己的房间,奔向流川的居处。根据以往的经验,只有在这么晚了的时候,流川才能把安排给他的事一一办完,才有空闲与自己单独相处。</p>

这次硬要流川做为侍童伴读陪他们上京,明里说得合情合理,内里不怀着见不得光的心思才怪。离了仙道昭的管束,这两个人越发可以肆无忌惮,身旁的下人哪个敢管谁个能劝还不都是奉承主子百依百顺。流川落在他们手中,又找不到半个可以相助的人,若想全身归来,不为所犯几乎是不可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