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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眸中连愤怒都没有,只有浓烈的厌恶:“对不起,二位,我只卖画。”</p>

仙道礼漫声说:“流川,你何必这么固执呢。从小你就知道我们兄弟待你好,可你们偏偏要向着那个贱种,跟着他受这份罪算个什么?我知道你们现在有多穷,只怕连锅都揭不开了吧。你们还讲什么骨气呢。小时候,那家伙宁死都不肯给我们兄弟做窗课,如今他还不是帮着那些各个府里的公子爷们做窗课,写诗文,当枪手,捞了么一点儿代笔钱,出名的却是别人。不错,我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儿才,可是你别指望他能出头。他的诗词他的文章,落着别人的下款用别人的名字可以流传,可是换他自己拿出来给人看,会有人夸他一句,说他一声好才怪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何必死抓住那块朽木不放。只要你说一声,我保你从此衣食无忧,再不用挨饿受冻。”</p>

流川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更不回他一句,对于这种人,他连争辩都不屑于。</p>

仙道贤怒上心头,骂了一声:“不识好歹的家伙。”握拳便想去打他。</p>

藤真忙一把拉住:“二少爷,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一个是金玉,一个是瓦片,没得和他计较,坏了身份,让人看笑话。”</p>

仙道礼也见街上已是人人侧目,在陵南他们家虽有势力,但也不宜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惹出事端,当即冷哼一声,拉了仙道贤就走。</p>

仙道贤还待不肯,仙道礼低声说:“你放心,这样不知进退眼高于顶的混帐,总有一日要让他悔不当初。”</p>

仙道贤这才乖乖跟他走。</p>

而在一旁的藤真,听得此言,不由得全身打了一个寒战,心头暗凛。</p>

两兄弟心中不快,也不到别处去,直接就在街对面的太白楼叫酒开饭,坐在靠窗的雅座,时不时打量着下方对街的流川,每每目露凶光。</p>

藤真见多这等有钱公子,哪有不知他们对流川邪念的,而且这等人物,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无所不为,一旦所求不能得逞,便是百般不甘,终有一日,要引发事端来。那人虽然清贵高华,但这陵南小城,仙道家手眼通天,终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p>

藤真心中忧虑,只能尽力陪他们说笑,想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以免对于下面那人太过耿耿,恶念大炽。</p>

仙道兄弟有心观察流川枫,一顿酒菜,吃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完。此刻天色已晚,又是寒风渐起,楼下那卖画的人一直没有进过食,一身衣衫亦是不堪风寒,倍觉萧索。藤真人在楼上,温暖如春,酒菜丰盛,心中也不免暗叹楼下穷苦之人的无奈。</p>

仙道贤却只只目望下方,冷冷说:“自讨苦吃的混帐。”</p>

仙道礼目露凶光,沉吟不语。</p>

也不知过了多久,藤真忽然发现另一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衫的男子来到了流川身边,因楼上楼下,又是对街,看不清面目。但看他动作,亦可以感觉到这二人关系异常亲近,彼此温柔关切。那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块饼,说说笑笑与流川一分为二,二人一块儿吃了。</p>

藤真方才在楼上大鱼大肉吃过,却见楼下二人分饼,那人把饼深藏怀中,只怕也是想借体温使饼不至很快冰冷,吃来更是无味。贫苦逼人,以至于斯。</p>

可是自己在酒楼之中并不觉享受,只觉苦难无边,楼下二人,一边吃着饼,一边说说笑笑,却似有无限乐事一般。吃完了饼,两个人一起收拾字画,虽然藤真根本没看流川做到什么生意,今日吃一块饼,明日的生计不知在何处,他们却似浑不觉苦恼。抱着字画并肩而去。虽然青衫单薄,难抗风寒,可当他们站在一起时,却似有整个春天在他们身上。那个后来的人与流川枫动作亲昵,亦似想拿整个身体来温暖他一般。</p>

而自己一代名伶,有多少富贵人物对己存意,平生却无一人用这样亲切温柔的方式对待他。</p>

他衣食无忧,又受宠爱,可是相比那两个在贫苦中挣扎的人,谁又更加幸福一点呢?</p>

欢喜忧苦,皆在于心,原来与所有的贫富权位皆无关。</p>

藤真一时感怀身世,忘了其他,也没有注意到仙道兄弟凝望那远去二人的目光中所隐藏的火焰。</p>

藤真第二次遇上流川枫是一个雨天。那一天他难道没有戏,又难得没有什么人邀他共欢,一个人撑着伞漫步在街上,无边细雨绵绵密密,亦如他心中无尽的愁怅。</p>

本以为难得有一个清闲日子,却哪知迎面来了一个妇人,当面一记耳光挥过来,用力奇大,打得他一跤坐倒在泥泞雨地上,伞也跌落在地。</p>

还没有明白过来,四五个妇人一起过来打他,耳旁还听得骂声不绝:“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唱戏唱得不安生,倒来勾引人家的丈夫,你这个混帐没廉耻,不要脸的家伙,老娘打死你了事。”</p>

流川眸中连愤怒都没有,只有浓烈的厌恶:“对不起,二位,我只卖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