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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虽不以功名为意,但见仙道如此欢喜亦是为他高兴。仙道满腹才学,若能学有所用,为当世承认,不屈了他胸中之才,流川只有高兴,岂会不快。眼见他一团欢喜,不知如何表达,流川也不忍提当日受辱之事,只想待他赴试之后,理想达成才找机会告诉他。只是赴京的盘缠却是问题。</p>

流川无奈,只得取了父亲的藏书去卖。流川澜当世才子,虽穷困至极,但家中尚藏许多绝版好书。以往仙流二人再苦亦是不舍变卖,如今无奈,仙道也只主张拿去当了,以后再赎回来。</p>

流川却知真要去当,也当不了多少钱,倒不如卖脱了多筹几个盘缠。</p>

又是藤真不知如何得了消息,半路上拦住他,半抢半拉得把书都夺了去,留了他自己的积蓄,只说书暂时押给他。</p>

流川感其情义,亦知推托不得,待要问及藤真对学政做过什么,事后如何酬他,藤真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无论如何不答。</p>

他已污秽,他已无希望,但即有这样一个自强自爱不肯放弃自己的朋友,他无论如何都要帮到他。</p>

而后仙道赴京,流川苦度岁月,藤真虽觉时常与流川相见会引起仙道兄弟的防备之心,但终难抑关切之情。好在流川吃了一次亏后处处小心,永不停留在无人处,也不因旁人要买字画或请他写字就到不认识的地方去,仙道兄弟也不便当众掳人,所以并没有再出现上次的事。</p>

谁知无端端冒出通匪之案,流川被下狱,受尽折磨,藤真歇力营救不成,却反为仙道兄弟关了起来。幸好他在行刑之日逃出,刑场上仙道本人更是一时动了义愤之心,才避免了穷尽天下之力也难挽回的憾事。</p>

如今见流川虽仍卧床,但生命危险已无,心中亦感高兴。虽知仙道心中仍有些犹疑,但知他待流川真情不变,亦觉安慰。</p>

自流川醒来以后,仙道仍是寸步不离,日夜相伴,饮食起居皆小心在意,虽然流川不能说话,仙道也每日伴着他细细说着种种琐事,只要能换他偶尔展颜,已是欢喜无尽。便是深夜,也须得流川安宁睡去,仙道才能入梦。不过大部份时间,仙道满心愤闷,又有无数疑问,偏流川难言,即难以交流,又不忍在流川面前提起让他忆起痛苦往事的话,只能将一切闷在心中,每在流川睡后,他才敢把苦闷表现在脸上,愁闷非常,难以入梦。</p>

一段日子下来,流川伤势渐好,仙道本人反是消瘦了。</p>

藤真把一切看在眼中,放在心里,乘着夜深来到流川窗外,轻轻叩门。</p>

果然流川已然入睡,是一直与流川同室的仙道起来开门,讶然望向他。</p>

藤真轻轻召手,唤他出来,轻声道:“班主多少也知道了一点儿你们兄弟不合官员相争的事,害怕卷进麻烦,要带着班子离开陵南,我不日就要走了。”</p>

仙道虽不知他为何对流川如此关心,但真心感念于他:“如果你不愿走,我替你去说,助你赎出身子来就是。”</p>

藤真惨然一笑:“多谢关心,我一个戏子,就算离了班子又算什么,我这辈子早毁了,也就不求其他了,我只希望你能善待流川。有许多事其实就是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你那两个兄长是什么人你明白,他们在这些日子里对流川的种种折磨伤害也不止是牢狱中的普通刑罚,你也该明白,我只望你知道,流川是真正的受害之人……”</p>

仙道微笑打断他的话:“多承你的关心,我待流川之意,天地可鉴。他受苦受难,自然皆是旁人的恶行所致,我疼惜爱护他犹恐不及,哪里还会有旁的心思。”</p>

藤真心下欣然,这样的人,才不负流川一片情肠,才真正值得那至人为他受的这许多苦。</p>

仙道看藤真神情欣喜,知他是真心为流川感到欢喜,并无其他半点私心,不免心中暗惭。当日仙道礼为打击他所说的话犹在耳边。</p>

“你一心一意为了他,他可未必一心一意为着你。你去了有半年,他一个人哪里挨得过穷困孤单。藤真是什么人?他和藤真又是什么关系?藤真会为了一个普通的朋友如此拼了性命吗?”</p>

他待流川之心虽从无更改,但细思藤真为流川所做的,确实不无疑虑。此刻羞愧,对藤真深施一礼:“我还一直没有感谢过你为流川做过的事,若不是你,我和流川都万劫不复,此恩此德,永世难忘。”</p>

藤真是戏子,哪敢受这等命官之礼,忙闪了开来,笑道:“流川是我唯一敬重的好友,他命运与我相同不幸,可他有我没有的坚强,他从不肯低头,从不肯屈服。我已被命运毁了,但能助这么一个好友逃脱不幸,心里也是欢喜的。明日我就要走了,也不能来给流川道别,大人以后切切记着要善待他。我听说皇上只许了大人三月回乡之期,如今大人也快要回京了,以后切切要照应他。”</p>

流川虽不以功名为意,但见仙道如此欢喜亦是为他高兴。仙道满腹才学,若能学有所用,为当世承认,不屈了他胸中之才,流川只有高兴,岂会不快。眼见他一团欢喜,不知如何表达,流川也不忍提当日受辱之事,只想待他赴试之后,理想达成才找机会告诉他。只是赴京的盘缠却是问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