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平淡,听在众人耳中却只如惊雷一般,众将几乎是同时一跃而起,惊瞪着他。事实上,若非在场诸将多与他情厚,只怕早已拔刀扬剑指过来了。

众将神色不对,徐子陵却坐在原处,动也没有动一下,候希白依旧动作洒脱地将桌上的接风酒一饮而尽,暗中早已不露声色地握紧了美人扇。他可不管什么兵法军纪权谋厉害,若有人想要伤害他的朋友,除非他已身死当场。

杜伏威目中精芒毕现,徐徐道:“子陵,这是怎么回事?”

徐子陵神色平和如常:“寇仲孤军深入关中,虽有救护百姓之志,但军力终太过薄弱。李世民许诺会说动唐军将领与寇仲并肩抗敌。我相信李世民和寇仲一样,在面临民族大义国家危亡的大关节时都会放下私怨携手救国,所以我悄悄放走了他。”

众将再敬重徐子陵,此刻也不由流露不满之色,虚行之长叹道:“徐爷,行之向来敬你心性仁厚,亦能谅解你的行为。但两军相征,岂能仅谈仁义。李世民离开洛阳已失基地,若再与突厥相争,更会大大削弱他本身的力量,以后他不但要与我军相抗还要应付父兄的逼迫,而每一点力量的流失都会令他所面对的局面更加艰难。他又岂会将自己置于如此绝地。相反,只要他号召唐军中忠于他的人马和突厥人夹攻少帅,即可轻易毁掉少帅的远征军然后他再回转大军,与夏、陈、随、许、颖、尉等地唐军合力围击我军,到时,天下就是他李世民的了。局势如此明朗,他又岂会舍易而取难。”

话说到这份上,众将脸上的焦急惊惶已然再也掩不住了。

高占道失声大叫:“这又如何是好?我等快去救助少帅。”

“来不及了。”白文原阴沉着脸望向徐子陵:“已经八天了,该发生的事说不定已经发生了。我们再引兵赶去也是没有用的。”

想到数年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征战都将化为飞灰,众将心中怨意大生。徐子陵却依然只是宁和地道:“虚军师你深通谋略为少帅军处处殚精歇智我向来敬佩。我不懂这些权谋也从不想以权谋来对付人,我只知以真心待人,也珍惜别人的真心。我相信李世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寇仲他放弃眼前的洛阳城,领孤军入关中硬挡突厥铁骑又何尝不是舍易取难。我相信李世民也同样可以做到这一点。我知道我没有权利拿所有人的性命安全来冒此大险,但李世民即然如此信我,孤身入我军营,我便不能负了这份情义。我一直隐瞒你们,只为了多争取几日时间,让你们无法派重兵追杀他。如今也是时候该说明一切了。我自作主张确有不对之处,你们若要处置于我,亦是应当。”

说完这句话,他就没有再开口。

诸将个个心乱如麻,无论他们有多少不满不甘,但要他们处置徐子陵却又如何能够。且不论昔日的感情,只是怎么一个处置法就可以令多智如虚行之也无所适从。

沉默了好久,虚行之方才向杜伏威施礼:“一切还请杜公做主。”

杜伏威眼见这个烫手山芋居然又落到自己手中,亦是头疼无比,张张嘴才要说话,帐外已听有人大声禀报:“宣将军回来了。”

只说到“回”字时,宣永已随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冲入帐中,看他满身灰尘身上的血迹因为没有清洗早已发黑,兼且胸膛起伏不定满额大汗就可以猜出他必是从战场上脱身后,没日没夜,快马奔驰,没有休息过一天,才赶到这里的。

看他这副样子,大家想起虚行之的分析都是心惊胆战,真怕是战局不利,只宣永一人得以脱身,一时间大家都只是望着宣永,竟无人敢开口询问。

只徐子陵长身立起,身旁的将士几乎是反射性地分散开来,但又本能地形成一种极松散的组合以围住他。徐子陵全不以为意,只是身形一闪来到宣永面前,伸手与他相握。长生真气立刻平定了宣永萦乱的呼吸。宣永定了定神,方才对杜伏威施礼见过,然后大声道:“少帅在与突厥人的战场上忽然令我立刻回转向各位传他的一句话。少帅说,”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视众人方道“徐子陵与寇仲并无分别,徐子陵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无论是什么,那都等于是寇仲做的,这话我说过不止一次,现在是最后一次说,我要你们永远记住这一点,以后我再也不会重复。”

在场众人哪有还听不出这话中之意的,俱为这样激烈的语气而震撼。

候希白下意识地去看徐子陵,在场之中也只有徐子陵神色中没有流露半点惊讶,依然一片淡然,只是眸子里在那一瞬闪过一道明亮到极点的光芒。

他语气平淡,听在众人耳中却只如惊雷一般,众将几乎是同时一跃而起,惊瞪着他。事实上,若非在场诸将多与他情厚,只怕早已拔刀扬剑指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