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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逃难中,钱就花去了七七八八,如今坐吃山空,自然是一年不如一年,不管是徐老汉娶了媳妇添了闺女手中拮据,就连着猴子和牛大两个光棍汉,也一样快要活不下去了。

这活人没有生生被饿死的道理,三人一商议,决定再找个地方干上一票,然后去城里某个活计,也好养活一家子老小。

求远不如就近,徐老汉说,就在这黄河鬼滩上,就有着一处绝好的货色,趁着如今兵荒马乱,加上黄土村有荒芜得紧,不过就剩下五六户人家聊以度日,动静弄的再大,也不用害怕。

如今,趁着黄河大旱,正好动手。当即三人策划策划,让徐老汉就把具体的地点给指引了出来。

挑了个日子,让两人先去踩个线儿,这玩意,可和绿林上的踩点大不相同,绿林好汉若是看上了肥羊,过去踩点,无非就是找准了退路,摸清楚肥羊的生活规则而已。

分金踩线,却是大有讲究,一来要挑个好日子,一旦踩空了,那是大大的不吉利。所谓的踩空,当然不是指下面没有货,一般专门吃搬山卸岭这碗饭的,一双招子都毒的很,什么地方有货没货,哪怕地面上不落一些的痕迹,很瞒不过他们的法眼。

踩线——重点就是看看,这下面的货色有没有人动过?否则,辛辛苦苦开通了盗洞进去,却是白忙一场,让别人占了先,岂不是晦气?

“大哥,那地方应该是没人动过的!”猴子蹲在一张板凳上,看着徐老汉道。

徐老汉点点头,用力的抽着汗颜,问道:“几点了?”

牛大跺跺脚,压低声音道:“过了二更了,大哥,要动手就快点吧,别婆婆妈妈的,等着做了这么一票,你也好带着嫂子和大闺女进城去,某个好出路!”

徐老汉没有吭声,心里却有些犯愁,当年死里逃生,三人都曾经立过誓,这辈子不再倒斗,这事情毕竟有损阴德,可如今……

做他们这行的,都是很信这个的,他心里总是隐约感觉不安。

“大哥,别犹豫了!”猴子也帮忙劝道,“咱们没别的手艺,不做这个,早晚也是个死!”

“好,干了他妈的!”徐老汉嗖的一下子从板凳上站了起来,从灶台下面抽掉几块砖,摸出一个木箱子来,打开箱子,取出全副装扮——鬼吹灯、龙涎香,蜡烛,洛阳铲等等……

“走吧!”徐老汉说着就要出门,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前的藏青色破布帘子一动,女人松散着头发,两眼含泪,看着徐老汉。

“孩子他妈,你回去睡吧,我去去就来!”徐老汉叹了口气。

女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徐老汉想了想,看了看女人又道:“我要是回不来,你就带着妞妞,另外找个人过日子吧!”

女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在昏暗的油灯下,那泪珠子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滚下来。

猴子感觉这还没有出大门,就遇到阴人啼哭,(女子属阴,因此称呼女子为阴人)大大的不吉利,但毕竟她是徐老汉的女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倒是牛大,忙着劝说了几句。

然后,三人就这么出了门,女人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这才关上门,吹了灯,哄着孩子继续睡下,却是一夜也没有能够睡得着。

直到鸡叫了两遍,徐老汉还是没有回来,女人心中担心不已,只能够起床等着。

女人曾经听得徐老汉他们商议的时候说起过,白天是不能摸金倒斗的——素来有言,鸡鸣五鼓不摸金。

如今,这外面天都大亮了,徐老汉和猴子他们却还没有回来,莫不成出了什么事情?不足两个月的女娃,无端的哭了一天,最后,连着嗓子都哭哑了,到了晚上,才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女人也哭了一天,眼睛都哭痛了,到了黄昏,煮了一点野菜粥,喂了孩子奶,就靠在炕头上,迷迷糊糊,似睡似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的门口传来拍门声。

女人精神一振,忙着披着衣服,哆哆嗦嗦的摸出油灯点燃,走到门口,然后哑着嗓子问道:“谁啊?”

门口那人没说话,只是有在门上敲了几下子,声音三长两短,颇有节奏。

女人顿时大喜,以前徐老汉回来,都是这么敲门来着,这是确认无误了,当即忙着开了门——

门开处,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女人不由自主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借着油灯昏暗的光,女人看到徐老汉就站在门口,顿时大喜。

冷风在黑暗中带着旋儿,扫过,女人闻到一股呛鼻的腥臭味,带着腐烂的泥沙味道。而徐老汉的模样,如今也有些怪。

当年在逃难中,钱就花去了七七八八,如今坐吃山空,自然是一年不如一年,不管是徐老汉娶了媳妇添了闺女手中拮据,就连着猴子和牛大两个光棍汉,也一样快要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