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蒸馒头,有些馒头上会特意用红色画个“沙”字,馒头一出锅,大家就争先恐后地抢带有“沙”字的馒头,因为据说这会带来一年的好运气。
家里的书房常年悬挂着沙姑娘的等身画像,画的那叫一个飘飘欲仙美艳绝伦,但是再美的人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吧,小胡铁花七岁的时候指着画像说了一句:“长的也一般般嘛……”
很客观的一句评价,给小胡铁花带来了生平第一次浸猪笼的惨痛记忆,更让他郁闷的是几年后他开始了解乡里风俗,原来猪笼是给奸夫淫妇准备的,他是有多背运要被动用这样的大刑啊……
八岁的时候,开始学习多项技艺,琴棋书画什么的他也就忍了,熏陶熏陶自身气质也很好。最坑爹的是学唱歌,更坑爹的是只有雷打不动的一首歌:铁窗泪。
这首歌让胡铁花挨了无数的板子,开始是记不住歌词,后来记住了歌词唱歌又跑调,最后终于不跑调了,胡爹又以“唱歌时情感不够投入”狠狠揍了他一通。
直到现在,胡铁花都拒绝承认自己唱歌时情感不够投入,相反,他觉得是胡爹等长辈投入的情感方向错误——本来嘛,他认真研究过铁窗泪的歌词,他认为这首歌反映了一个人幡然悔悟之后的轻快愉悦心情,本来就该面带笑容的唱,像胡爹他们那样苦大仇深地唱才是不合适,非常不合适!
还有胡家每年一度的万圣节夜游,全家倾巢而出,罩黑斗篷,提红灯笼,握菜刀的握菜刀,抱擀面杖的抱擀面杖,还有拎猪ròu拎韭菜的,每次一出游,所到之处鸡飞狗跳,胆子小的娃娃更是能嚎啕上一宿,后来当地官府几次上门谈判,万圣节夜游才改为自己院里进行。
……
还有许许多多的奇怪家规,这里就不一一列举,总之,有很长一段时间,胡铁花内心里对这个沙姑娘都相当抵触,但是他不敢说,胡家大宅遍布对沙姑娘忠心耿耿的耳目,稍有不慎,他就难逃蹲马步顶缸同时还要挖坑填坑的惨烈责罚。
他只能将对沙姑娘的这口怨气憋在心里,耐心的等待着三家聚会的那一天,但他万万没有想到……
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在互相寒暄的大人之间挤来挤去,终于找到了玩伴小楚留香,顾不上多说,他拉着一脸诧异的楚留香直奔后院安静的角落。
确定四下无人,他对着小楚留香诉苦:“我都快被那个莫名其妙的沙姑娘给逼疯了!”
小楚留香的眸中露出极其震惊的神色,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现在想来,老臭虫的老奸巨猾,果然是少时就见端倪了——他带着迷惑性的微笑温和道:“慢慢讲,不着急。”
于是单纯而又没有心机的小胡铁花中计了,他果然开始“慢慢讲”、“不着急”,由于心平气和,他甚至回忆起了很多平时不加注意的情节,比如他爹硬逼着他学习沙姑娘在丐帮独创的步伐,还骗他说是沙氏凌波微步,害的他跟小伙伴对敌时逃走不成被揍的鼻青脸肿,还有沙氏诗体,起句是什么“你在,或者不在,我就在这里”,这简直是废话啊,我在这里跟你在没在有个毛关系啊……
总之,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他倒空苦水之后,只觉神清气慡,然后拍着小楚留香的肩膀感叹: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再然后噩梦就来了,三家聚餐的宴席刚到一半,他就被支使去厨房拎茶壶,茶壶拎回来之后,整个大厅的布置都变了,变得跟包公要审潘金莲似的。
铁面无私的胡爹怒不可遏:“逆子!你今天犯了什么错,给我从实招来!”
小胡铁花还故意装傻:“没有啊爹,我这一天都很老实啊。”
胡爹一掌击在案上:“带人证!”
人证小楚留香一出场,小胡铁花就知道自己栽了。
……
胡铁花的眼睛湿润了,算了,往事不堪回首,还是不要想了。
又爬了一段山路,胡氏家族的墓园近在眼前。
打头的,正是胡家的老老老太公胡皮蛋的坟墓。
胡铁花在坟前停下,打开酒坛子,坛口微倾之下,清冽酒水汩汩而下,很快浸湿了坟前的土地。
但是胡铁花依然很感慨:何曾一滴到黄泉,何曾一滴到黄泉啊!
他绕到墓碑背面,弯下腰,像历次做的一样,将墓碑上的铭文又仔细读了一遍。
胡皮蛋,昵称皮蛋儿,是北宋仁宗年间人士,年少孤苦,风餐露宿,幸得遇贵人,开启了自己的传奇人生之门。
过年的时候蒸馒头,有些馒头上会特意用红色画个“沙”字,馒头一出锅,大家就争先恐后地抢带有“沙”字的馒头,因为据说这会带来一年的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