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荀彧心中有自己的想法。
他的理念与世族阶层的利益无法共融,所以他寻到了曹操。
只有曹操,唯才是举,不囿于门户之见,敢于对权宦之戚挥动五色棒,敢于对抗世家,敢于斥责徘徊不进的讨董义军,独自领兵对抗董卓。
唯有他,心之所向,清正朗直,不惧强权。
荀彧视他为志同道合者,在曹操一无所有之际前来投奔,尽心竭力谋划,为他荐才,一点点地助他扩张势力。
同时也一点点地,目睹曹操的改变。
那个曾经不惧宦官之势,为肃法纪而向权宦之戚挥舞五色棒的曹部尉;那个曾经不惧地方豪族,整饬吏治,还一郡清平的曹济南;那个不与诸侯同流合污,独自引军讨董,险些命丧的曹将军;那个敢于对抗兖州士族,杀边让以震慑,哪怕因此招致陈宫背叛、失去兖州之地也不后悔的曹操——
已经随着霸业初成,渐渐消失。
他学会了妥协,学会借助士族之力为自己谋利……他欲与士族示好,寻求他们的支持,以图王公之位。
曾经坚持清正之志、敢于向任何势力挑战的义士,成为了虚与委蛇、为谋大业不择手段的枭雄。
这是荀彧不愿见到的,却是荀氏一族乐意见到的。
倘使有一天,荀彧与曹操因为此事走向对立,荀氏一族亦会站在曹操的身后,向荀彧施加压力。
而愿意与他站在统一战线的汉帝刘协,并非他的同道之友。
最终,荀彧只能独自一人孤军奋战,不被理解,孤立无援。
史书对荀彧的结局只用了短短数语一笔带过,众说纷纭。可不管是忧悒而死,还是服药而亡,都让崔颂难以接受。
崔颂仿佛能见到一个清雅的背影,伶俜地坐在昏昧的禁室,一坐便是天明。
为了固守己道,他最终燃尽了他的生命,只在史书上留下片语只言。
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崔颂将视线投向窗外,正巧落在花圃间翩翩起舞的蝴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