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路府上下几乎就没什么人走动了。即便有,那也都是轻手轻脚的。

这一夜,乔楚生宿在客房。他躺在床上,看着周围的布置,十成十的旗人风格。想到金梦兰被捕时对幼宁说的那些话,路老爷子心里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叩叩。”

房门轻扣,打断了他的思绪。乔楚生轻问了声,“谁?”

“是我,路——”路秦还没说完,眼前的门就被拉开了。

乔楚生淡淡笑着,眼神和月色一般温柔,“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我想着,他们估计没给你准备睡衣,就给你送来了。”路秦说着,踏进客房,将睡衣放在桌上,“和家里的丝绸睡袍肯定比不了,你就将就一晚上吧。”

“其实……”乔楚生背靠着合上的房门,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我睡觉的时候,不穿衣服。”

路秦愣了好几秒,“你之前怎么不说?!”

“这又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乔楚生坏笑着舔了舔唇,“再说,你也没问过我啊。”

“……那我走了。”无言以对的路秦,只能选择尴尬离场,“”

“别啊。”乔楚生堵着门,眉梢眼角都染着笑意,“陪我聊会儿天呗。”

路秦白了他一眼,坐回椅子上,“聊什么?”

“聊什么都行。”乔楚生跟着坐在她旁边,“比如,聊聊今天的‘苦恋’?”

路秦就知道,这个话题早晚会来。先倒了杯水给他,又倒了杯给自己,答得那叫一个从容,“三土要留在上海,总得有个理由吧?他之前和老头说,对女人没兴趣,那不就只能委屈您乔大探长了么~”

乔楚生接过她递的水,心知肚明地故意道,“这么说,是三土的主意?”

“谁的主意不重要~”路秦摆摆手,笑得一脸猫腻,“重要的难道不是,乔探长对三土的各种宠溺吗?又是情侣餐厅吃饭,又是拉小提琴送表,又是喝酒拥抱不撒手,啧啧,说你俩没一腿,我都不信~”

“咳、咳咳——”乔楚生被呛到的,咳的脸都红了,“不是,路秦,你听我说,这些都是个误会!我和三土那是好兄弟,怎么可能——”

“噗——”看他这么着急忙慌的解释,路秦没忍住地笑出声。

“好啊,你耍我……”乔楚生咬着下嘴角,拿她没辙的摇头,笑的满是宠溺。“不过,话说回来,早上你还一口一个爹的,现在又成老头了?”

“早上是早上,现在又没外人。”路秦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老头那人你看见了,刻板的很,我不规矩着点,他还不把我念叨死啊……”

“我大致能理解,三土为什么不想回家了……”乔楚生摸着下唇,不自觉感叹。

“老头他们那一辈,从出生时起,身份的高低贵贱就定死了。这种思想,早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但对三土这种留过洋的来说,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都该获得尊重。”路秦喝了口水,语气有些无奈,“而对我这种人,平等也好、尊重也罢,全得靠自己的拳头争取。”

乔楚生抿了抿唇,眼里的笑意渐渐褪去,“路秦,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讨厌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