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才踏上一只脚,葬仪屋便出现了。看着这副情景,他无奈叹道:“真是没有消停的时候,乖乖坐一会儿有那么难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当着葬仪屋的面,越前也不好意思再爬了,悻悻的缩回脚,回头看了过去。这一看,他不禁微怔,因为葬仪屋的面色很难看,就连一直似笑非笑扬着的唇都紧紧抿着。不解眨眨眼,越前高傲的一扬下颌,哼道:“干什么?就踩了一下书柜,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干了坏事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看得葬仪屋忍不住抽了抽唇角,一言不发的走过去把那个像框拿下来递给越前,拉着他一同坐到床沿,淡淡道:“我的遗发链不见了,应该是方才打斗的时候被伯爵拾去了。”略微顿了顿,语气轻松了一些:“不过落在伯爵手里也没关系,他定会好好保存的。”

“一条链子而已,哭丧着脸做什么,又不是死神镰刀丢了。”撇撇嘴以示不屑,越前低头看着像框里的人,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不禁问:“这些都是什么人?你的家人吗?”

“那可是我的宝贝,死神镰刀又怎么比得上。”盯着越前头顶的发旋,耐不住一阵莫名的冲动拿指尖去戳了戳,葬仪屋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用下颌细细摩挲着软软的发丝,轻声道:“我啊,从未有过家人,是被大长老捡回来养大的。这些人,都是在我漫长的生命里遇到的,于我而言很特别的人。”

被莫名其妙戳了一下脑袋,又被抱住,越前自然不乐意,用力挣扎却怎么都挣脱不了。气恼瞪向环在腰间的手,本想说脏却发现那原本有着长长黑指甲的手指清洁干净,连指甲都被修剪得十分整齐,让他不得不吞下涌到嘴边的怒骂。偷偷瞄向已被自己扔到一边的像框,突然发现有一个女人的轮廓和夏尔十分相向,他连忙伸手拿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阵,微蹙着眉回头,问:“她是谁?”

注视越前手中的像框,金绿色的眼瞳似被一层薄雾笼罩,唇角却固执的高高扬起,葬仪屋久久沉默。直到怀中的少年失去了等待的耐性,想要将像框再度扔开时,他伸手握住细瘦的手腕,用略微沙哑的嗓音吐出一个名字:“克劳迪娅·凡多姆海恩。”

“她和夏尔什么关系?”

“伯爵的祖母,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不知是不是光滑的肌肤触感极好,又或者是想要借此转移注意力,葬仪屋用拇指在越前手腕上慢慢摩挲,轻轻的道:“人类的一生在死神看来不过是短短的一瞬,所以也就注定了,他们不能陪着我们走到最后,即使再难过不舍,也要为他们送葬。在我迄今为止的生命里,已经送走了许多这样的人……好友,或者曾经心动过的……”

想要回头去看葬仪屋此刻的表情,却被对方牢牢锁在怀中无法动弹,越前只得盯着像框,嘟哝道:“夏尔说过你总是或多或少给他帮助,也是因为他祖母的原因吗?”

“想知道吗?”突然松开手臂,葬仪屋退坐到床头,望着随即转身面对自己的少年,唇角微扬:“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从我嘴里得到消息,可是有代价的。”

本想硬气的回绝,但事关夏尔,越前不能不在意。满眼疑惑的瞥过微微弯起的金绿眼眸,他皱眉哼道:“什么代价?先说好了,我没有钱,也不会像夏尔那样给你提供什么绝顶好笑的笑话。”

“这样啊……那看在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的份上,就来个简单点的吧。”冲越前招招手示意他来自己身边,等到不情不愿的少年慢吞吞爬过来之后,葬仪屋抬手用食指轻轻挑起他小巧的下颌,拇指指腹在粉红柔润的唇瓣上抚摸了片刻,轻笑道:“一个吻,换一个答案。但我先说清楚了,敷衍了事的话,我也只能看报酬作答了。”

绝没想到葬仪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越前愣了愣,目光却不自觉落到微微扬着的,淡色的嘴唇上。他不是不懂怎样亲吻,亲吻一直存在于他和龙雅之间,只是换了一个对象,可不知为什么他却有点紧张,甚至感觉双颊发烫。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为好友打探更多的消息,他用力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凑近,贴上微扬的薄唇。

原本,这个要求是带着点玩笑性质的,葬仪屋早已决定就算越前拒绝也会尽数告之,却不想单纯的少年还真的吻了上来。嘴唇贴合的一霎那,似有异样的情愫拨动了心弦,让他不由自主抬起手按住越前的后脑,闭眼用舌尖去汲取柔软唇瓣上的温暖。

越吻下去就越感觉不满足,葬仪屋尝试着去舔咬越前的下唇,立刻感觉臂弯里的身体轻轻一颤,变得僵硬。微微睁眼,见近在咫尺的猫眼里流露出难掩的慌乱,他后仰,翻身将越前压在身下。居高临下看着些微朦胧的金琥珀眼瞳,他舔着唇,回味着方才绝佳的触感,哑声低笑道:“这该不会是你的第一次吧,小东西?”

“……什么?”思绪还有些混乱,越前茫然看着葬仪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扭头不甘示弱的哼道:“谁说的?我和龙雅早亲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还差得远呢!”

“是吗?”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恰好睹到从越前领口滑落出的项链,葬仪屋伸手握住,在指间把玩了片刻,淡淡笑道:“你那个堂兄……还真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啊。行了,既然收到了这么好的报酬,就说正事吧。”

眼看终于要得到真相了,越前胸中的一块大石落地,才想爬起来坐好,却再次被葬仪屋压到床上,并且从身后被紧紧搂住。后颈传来没有温度却柔软的奇异触感,他听得低沉的嗓音道:“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我怕我会哭鼻子,小东西还是不要看了吧。”

“克劳迪娅是凡多姆海恩家族历史上第一个女伯爵,在她的少女时代,我们便已经相识了。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即便当时我们彼此都有好感,她依然清醒的认识到,身为死神的我不可能与她走到最后,她也不会为我抛下整个凡多姆海恩家族。从她嫁人的那天起,我们便不再见面,直到她临终时,我作为回收她灵魂的死神出现在她身边……”

“她看到我时,她说,她这一生从未忘记过与我之间的情分,只是不愿意自己在我面前渐渐苍老。她说,身为王室的番犬,她知道凡多姆海恩家族看似风光,实则行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她此生一直小心翼翼,活得太累了。所以,她请求我,至少能保护凡多姆海恩家的继承人平安终老。”

“我答应了,并留下她的一缕头发作为纪念,亲自送她入葬。我遗落在伯爵那里的那条链子,每一块纪念章里,都收藏着我迄今为止的生命里遇到的,对我而言是特别存在的人的遗发。”

“但是我并没有谨守住这份诺言,克劳迪娅的儿子文森特被人加害了,死在熊熊大火之中,被烧得尸骨无存……”

静静的听着葬仪屋用极为克制的声线平静诉说,直到悄无声息良久后,越前这才开口道:“所以,你才会对夏尔加以照顾吗?那你在船上为什么还不顾他的安危把他丢出去?你这是食言!”

“我答应克劳迪娅的,是保护继承人,并没有食言。”慢慢松手,任由越前坐起身皱眉瞪视自己,葬仪屋眼底多了一丝冷淡,继续道:“看你的样子,你是知道的,现在的伯爵是文森特一对双生子中的弟弟;被作为祭品召唤出那个执事的,才是哥哥。不过,同是克劳迪娅的子孙,我也是有照顾的,一次次的提醒他,人的灵魂只有一个,要他珍惜,但他听不进去。”

“你这是狡辩。”并不接受葬仪屋的说辞,越前拍开朝脸颊伸来的手,冷冷道:“既然夏尔的哥哥已经死了,他就是凡多姆海恩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你应该遵守承诺好好保护他,而不是让他遇到危险。”

“谁说的?”唇角微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葬仪屋回望写满控诉的猫眼,说出一句若有所指的话:“给克劳迪娅的承诺,我这些年从未忘记过,也一直在努力啊。”

本打算对这话嗤之以鼻,转念间突然捕捉到一丝不对劲,越前面色微变,一把紧紧揪住葬仪屋的衣襟,问:“你该不会是为了要复活夏尔的哥哥,才制造出那些会活动的尸体的吧?你在焦点星上做的,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